作者：言峰皋月
平时说这类事情，辉夜如果觉得有趣，就会笑出来，如果觉得石竹的措辞不当，就会略带严肃地纠正。
像这样反应淡薄，回日本之后，倒是没有过。
不过从表情上来看，与其说是不感兴趣，倒不如说有点心不在焉。
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石竹捏着下巴细细地端详姐姐的侧脸，时间稍微长了一些，辉夜才转过头问：“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
“姐姐是不是不太舒服？”石竹表示担心，“现在季节转换，很容易染上感冒的。”
“我没有感冒。”辉夜微微笑了，“石竹不用这么紧张。”
“可是前两天放学后，毕竟不小心被所在在那个旧体育仓库一阵子，姐姐又穿的运动服，也许着凉了吧。”石竹提出猜测。
辉夜的表情忽然变得稍微浓重了一些，“没、没关系的――”
由于运动会临近，前两天辉夜跟随会长去检查体育仓库的器材，结果那个仓库年久失修，门一不留神就自己反锁上了。
互相以为是对方故意设置吊桥效应的辉夜和会长，在那里耽误了不少时间，都故意测试对方的想法，而不去认真求救。
之后更是由于坐在软垫子上休息时失去平衡，会长从侧面按倒了辉夜。
那个环境和气氛使然之下，辉夜甚至闭上眼做好被亲吻的准备。
只不过最后因为耽误时间太久，被过来催促的伊井野开门打断了。
这件事也是之后才和早坂一起听辉夜讲的。
“真的没事吗？”石竹还是不太放心，“那天的事情，真的没影响吗？”
“大概吧，只是觉得有点……心神不宁。”辉夜摇着头，和石竹一起推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别担心。”
注视着姐姐的背影，石竹抿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舒展了锁起的眉头。
心神不宁……应该不需要担心，但也要多注意一下。
辉夜显然打起了精神，工作的过程中，连白银都不曾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学生会的事情忙完之后，还有些许剩余的时间。
会长整理桌上的文件，并和石竹以及打游戏机的优在那里闲谈。
辉夜则听藤原千花在讲好玩的事情。
“运动会也快到了，不知道到时候我们会不会分到一组上面。”石竹坐在优旁边的扶手上，和他在那里联机。
会长把文件放好，“如果能分到同一组就好了呢――”
他收拾完文件，朝石竹和优边走边说，下意识瞟向辉夜脸庞的时候，眼角不由得微动。
“四宫――”会长叫了她一声，走到近前，“你的头发上有根线头。”
“哎……，在哪儿？”辉夜摸了一下左边的鬓发，却没有找到。
“你看，在这里……”会长顺手把辉夜右边鬓发上粘着的线头拿下来。
石竹很意外地看着这一幕，倒不是会长做了什么，而是一向注重仪表的姐姐，没有发现这种事情。
“姐姐今天有点粗心哦。”石竹微拢眉心，这样调侃一句。
连自己被优在游戏里单方面殴打都忘掉了。
“哈哈，是呢。我都开始让石竹笑话粗心这种事。”辉夜苦笑，“看样子，我最近的确是有点……有点……”
她说着说着，语气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石竹不禁瞪圆了眼睛。
“……不舒服……”辉夜说完这句话，就如同断线风筝一样倒下去。
进学生会之前就觉得姐姐有些异样的石竹，即便在玩游戏也随时分出一半心思留意姐姐。
当他意识到那份异样并不是自己笨拙的错觉时，转瞬间丢开游戏机，扑过去从侧面抱住姐姐坠落的身躯。
白银没有事先察觉，看到辉夜毫无征兆地倒下，大脑不由得宕机一瞬，“四宫……？”
等到石竹抱住了姐姐，半秒不到便回过神的白银，发出不顾一切的大喊：“四宫！！！”
三秒事态不到便急转直下，白银和藤原急忙蹲下来查看，石上瞬间扔掉游戏机，掏出手机来，准备打急救电话。
“呐，姐姐，怎么了？”辉夜还没有失去意识，石竹轻声问。
“胸口……呜呜……”辉夜似乎很难受。
石竹的瞳孔骤然收缩，白银已经做出指示，“石上，快打急救电话！伊井野，去叫校医！”
刚刚走进办公室的伊井野，一边消化事态一边转身跑了出去。
于是石竹抱稳姐姐，并用手机给早坂发出紧急联络的信息。
五分钟后，医院的救护车进入秀知院，医生和护士冲进办公室，将四宫辉夜放到担架上，带了出去。
石竹作为弟弟，义不容辞地紧跟着急救人员下了楼。
躺在急救车上的辉夜没有昏迷过去，但表情也不是很轻松。
“姐姐……听得见我说话吗？”石竹捧起姐姐的手，低声询问。
辉夜看了石竹一眼，刚要开口。
“姐姐先休息，不要说话了。”石竹将手牢牢地攥住。
姐姐的身体生来就不是特别强健的类型，从小接受了各种各样的教育和锻炼，虽然体能和体力惊人，但到了季节变换，仍旧不免要休息。
随着年龄增长，身体自然也更加健康了许多，但辉夜的健康问题从未被轻视过。
虽说母亲是因为心脏病去世，但姐姐迄今为止的健康检查报告，没有体现出任何征兆。
应该没那个可能，姐姐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
石竹将辉夜的手贴在额头，闭上眼祈祷。
抵达医院之后，四宫辉夜被送进了诊察室。
由于四宫家的长女的身份摆在那，医院当然不敢怠慢，外科部长田沼正造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果断地推掉市长生日聚会，在一大批外科医的陪同下，朝诊察室方向而来。
第28章 诊察（二）
姐姐前脚刚进入诊察室等候，外科部长便作为主治医生后脚感到，效率之高连石竹都吓了一跳。
“田沼教授，许久不见。”石竹朝对方微微欠身问候。
田沼正造看看着四宫石竹，沉默片刻后开口，“没怎么变化啊。”
“是吗。”石竹简单应和。
“身体还好吗？”
“我很好。现在需要田沼医生诊治的，是家姐。”石竹勉强笑了出来，“请快一些。”
医生看着石竹，不禁想起十余年前，四宫名夜竹最后的那段时光，等候在病房外的两个孩子。
姐姐的眼神冰冷，仿佛已经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弟弟掩面哭泣，恐惧与痛苦萦绕在四周。
――真是因果循环啊。
如此想着，医生点了一下头，“说得也是。稍后再聊吧。”
然后就推开石竹旁边诊察室的门，走了进去。
石竹则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待。
他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垂放于大腿上。整心一直悬在那里，不上不下，茫然得不知该如何安定下来。
“辉夜大小姐怎么样了？”不知何时感到医院的早坂，连气都来不及喘，就问石竹。
抬起头，石竹轻声回答：“姐姐没有昏迷，但也不是很舒服。现在正躺在里面接受诊疗。”
“是吗。”早坂紧皱眉头，坐到石竹身旁，无声地按住他攥在一起的手，“没关系……一定没关系的。”
石竹凌乱垂下的额发挡住眉眼，表情变得不那么分明，只看得见牙齿咬着嘴唇，“嗯……”
“迄今为止的健康检查从没有出过问题。”早坂心口一紧，她把石竹搂住，让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肩上，“我一直都陪在辉夜大小姐身边照顾，全部都知道的。”
“是――”石竹茫然地回答。
感觉到他紧握的双手减轻了颤抖，早坂明白石竹冷静了一点点。
稍晚些时候，诊疗结束。
“是不是脉率不齐？”辉夜抬起一只手，搭住站在背后，扶着自己肩膀的石竹的手，“心脏突然觉得挑的非常快，偶尔胸口会挑的好像要死掉了一样……果然是得了什么病吗……”
辉夜描述着自己的感觉，石竹和早坂紧锁眉头。
那个在石竹看来，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脸上就就缺乏表情的医生田沼正造，扶了一下镜架，“嗯……根据你的描述和初步诊察的结果，我已经基本了解你的情况了。”
他放慢语气，“四宫小姐，可以请你不要慌，冷静听我说吗？”
“好的……”辉夜答应道。
石竹吞了口唾沫，等待医生的答案。
“四宫小姐得的应该是恋心病。”医生不苟言笑。
房间内霎时间沉默下去。
早坂错愕地张开口，石竹张大的眼睛里满是问号。
“……那是，某个心脏病种类的名字吗？”辉夜郑重地追问。
“不是，只是一般面对喜欢的人时都会小鹿乱撞，这是感情上的事。”医生用稳重的语气，说着听上去无论如何都不够严肃的事情。
石竹从侧面探出身子，盯着医生的脸，“您没有开玩笑嘛？家姐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里是医院，四宫小姐是重要的病人，没有开玩笑的余地。”医生回答。
“那您为什么一副貌似在为难的样子？”石竹问。
“老实说，从医三十年来，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被送进医院的，还稍微有点动摇。”医生看着石竹的眼睛，“但我不打算欺骗你们，也没有任何必要。”
“哈啊――”石竹盯着医生的脸看了好半天，才终于相信他不是在保守秘密，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这样的话，就可以安心了呢，姐姐――”
“安心什么啊安心？难道石竹打算承认我是因为
小鹿乱撞才被送到医院来的吗？”辉夜打断了石竹的话，“石竹你怎么能相信这种乱七八糟的说法？！”
“但是姐姐――”石竹表情有点复杂，终于安心下来之后，他也有了更多的思考余力，“的确会因为那个人的事情而动摇不是么？之前收集标签的时候也是，很在意他的看法……”
“然后今天又因为被对方取掉头发上的线头时，对方的手稍微碰到你的脸颊。胸口才一阵揪痛，连气都喘不上来。”医生则把辉夜诊察室自述过的经历重提。
“所以说我之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辉夜很不满。
“那个呀……就是爱情。”医生说。
“揪痛、气都喘不上来、爱情……”石竹按着心口，点着头，“没有体验过，不是很清楚呢。”
“石竹你也在这里凑热闹，小心我回去惩罚你哦！”辉夜按着胸口，“肯定是心脏有问题！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胸口这么痛苦！”
“那你这就是初恋嘛？”医生面上有了一丝笑意。
“真是的！你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呐，姐姐，我陪爱出去一下。”石竹忍住笑，推着满脸通红地早坂去到外面。
“石竹？！”辉夜震惊道。
“我已经受不了了，我也是要在这家医院看病的啊……”早坂被辉夜的言行羞得无法听下去。
结果两个人刚出到外面，就听见辉夜在那里要求：“总之！麻烦你们再给我仔细做个系统的健康检查！”
两分钟后，辉夜就在护士的陪同下朝专门的仪器检测室而去。
“我们也过去吧――”
石竹推了一下早坂，示意她跟上。
然后就被田沼医生叫住了。
“请等一下，四宫……君。”医生用不大的声音，叫住了石竹。
“怎么了？”石竹停下脚步，任由捂着脸为辉夜害臊的早坂先走。
“稍微耽误几分钟可以吗？”
“我？姐姐那边不用医生去看着吗？”石竹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