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萌哒吴彦祖
疯狂和喧嚣在蔓延。
灰蒙的雾气迷离的飘荡在大地上，一点点吞噬着所有可视之物，不断膨胀着身躯，内部蕴含的怪物也是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扭曲。
深埋于地下的触手也在这融合吞噬的过程中渐渐崩解了，那些曾经可以肆意蔓延的，流淌着无数眼球的触手如今已经稀烂如泥，拼尽全力都凝结不出实体，只能在泥土中像是某种粘稠液体一般蠕动。
它们在聚合，和那些群友们死去时留下的东西一起向着某种无法言明的物质状态崩解，然后一点点的强制杂糅在一起，其中蕴含的逻辑冲突的矛盾每时每刻都在破坏着它的形体与结构，甚至是最底层的存在逻辑……
没有痛苦，不会察觉异常，会认为一切本该就是这样，甚至还会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吞噬其他闭环逻辑散落的碎片而感觉到充实与满足，然后在这种状态下一点点的崩解，杂糅，然后变得扭曲，最终成为无数碎片与矛盾的聚合物……
也就是阿撒托斯实体。
但蔓延的疯狂却不止阿撒托斯幼体。
狂热龙态人类集群思潮，这个无比狂热和耀眼的意识形态也逐渐在这片土地上睁开了眼睛。
的确，这种极端的思潮扭曲而畸形，是一种相当危险反乌托邦式思潮，拥有巨大的失控风险和威胁……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好用。
这是一把双刃剑，对自己的威胁有多大，砍别人的时候就会有多疼。
不想冒任何风险，不想付出任何代价的胜利是不存在的，相比较起战争失败的后果，这种狂热意识所需要冒的风险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而且江城也不是说就提出这个意识形态后就啥都不管了，社会研究所及其前身的帝国机构在这方面也是下足了功夫，他们可不仅仅是在研究如何使用这把利刃砍人，也同样在研究如何控制这把双刃剑，避免把这把剑砍到自己人身上，还有在用完之后要如何妥善安置这东西……
单纯的洗脑狂热是绝对不可取的，盲目的狂热是一种极其容易失控的东西，而且一旦失控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所能造成的破坏甚至要超过它能产生的收益，而且极难扭转。
为了最大化的发挥这种意识形态的功效，并且还要最大程度的减少狂热意识失控的风险，江城和曾经的社会研究所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最终推定出了一个不能说完美，但是勉强能用的构想。
其名为‘星火’。
这个构想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在社会运行的各个方面利用细节影响社会思潮，潜移默化的影响人们的认知和潜意识，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信念的火苗，但却又要小心翼翼的控制，不让这颗火苗烧起来，只是维持着平时的温度。
然后到了必要的时候，在需要狂热和疯狂的时候，那颗火苗就会被点燃，然后熊熊燃烧。
一点两点的星火当然是微不足道的，最多在夜晚中扑腾闪烁几下就会熄灭，但如果星火的数量够多，形成了燎原之势，那么一切就都将会不同。
星火将会汇聚，火势将会越烧越旺，火苗之间会互相分享温度，一同壮大……
其实这和雪崩也差不多，从高处滚落的雪球会在途中途中越滚越大，星火也是会在不断的传递中越烧越旺……
但这二者之间是有差别的。
即使在逻辑上看这两者之间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不同的出发点，不同的目的和行进方式却将二者分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越滚越大，不断下落的雪崩只会因为欲望的积累，给自己招致毁灭，但在长夜中燎原的星火却将在汇聚之后点亮天空，为无尽的长夜带来光明和希望。
……
这颗星球的‘星火’被点燃了。
属于人类的疯狂在蔓延。
也许一两点的星火只能够在夜空中闪烁几秒，然后熄灭，但足够数量的星火却可以形成火焰的浪潮，然后越烧越旺。
卫宫切嗣的遭遇只是个缩影，他所遭遇到的情况正在这个星球上的四处各地不断上演，当从天而降的真相砸到这颗星球的地表那刻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
真相被揭露，无数得知了真相的人们拿起了武器，将枪口对准了曾经的同胞，脸上的惶恐与不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狂热和无畏。
没人能阻止火焰的燃烧，只能看着它越烧越旺，直到燃尽这颗星球的所有生机……
但这真的正常吗？
系统和江城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关于凯里的事，并不只是单纯的想要反驳或者吐槽，它是真的在认真的和江城交流这个问题，并且想要侧面提醒江城一些事。
这种思想形态并不是完美的，即使外表再耀眼再伟大，但其内核还是扭曲且畸形的。
只有在这种扭曲的时代，这种极端狂热的思潮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光和热，但现在的联邦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不需要谁去如此狂热的牺牲，也不需要如此猛烈的火焰。
时代变了，相关的思想意识以及其他东西自然也要变，如果还以过去的目光去衡量现在，觉得过去好用的东西还能继续用，那是会出大问题的——某个战时政策的延续就证明了这一点。
至于说江城需不需要这种旁敲侧击的提醒，系统其实觉得是没必要的，毕竟每天冒出来的那仨瓜俩枣的叛军就说明了江城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也做出了相应的改变……
而且不仅仅是在这件事上，系统平时和江城斗嘴，反驳他观点的时候也是抱着类似的想法，虽然知道他大概不需要那种无所谓的提醒，但还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因为它是系统，是江城的系统。
或许相比较起它的那些同类来，它算不上什么合格的系统，既没办法给宿主提供强力的道具，也没有什么加快修炼之类的金手指，但它也有自己能做的东西。
那就是陪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废话。
他不需要自己的建议，也不需要自己的提醒，这它都是知道的。
但它在意的也不是这些。
它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在危难时刻帮江城力挽狂澜，因为它很清楚自己做不到，江城都解决不了的麻烦它就更不可能能解决了。
它也没想过成为江城的得力助手之类的东西，虽然现在的它的确可以让江城帮它做个身体什么的出来，也可以想办法升级自己的计算力变成一个随身携带的超级智能计算器之类的东西……
但不需要。
因为江城并不需要伴侣又或者什么一个得力助手，帝国里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为他鞍前马后又或者共度余生，能力比它强的也是数都数不过来，江城并不需要这种人，需要的时候也不是它一个系统就能完全顶上的。
而且它也不需要去做那些，因为它是系统，是江城的系统，能做到其他所有人都做不到事，那就是永远的陪伴在江城身边，重复那些无意义的废话。
它不需要强大，也不能强大，因为那只会让江城戒备它，同样的，它不需要实体，也不能有实体，因为那只会让它和江城产生隔阂。
它要做的就只是陪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些废话。
不需要什么力挽狂澜，也不需成为伴侣或者得力干将，它就只需要重复那些废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也许九成九的时候它的废话只会让江城觉得烦，但只要有哪怕一次起了哪怕微微一丁点作用，那系统的这些废话就不是没用的。
可能有用，这对系统来说这就够了。
一开始的辅助计算机器，之后的外置人性或者良心，又或者现在这个微不足道，不知道有用没用的复读机……
可能它和他都变了很多，但有些东西，好像一直都没有改变。
它静下了心，思绪沉入到那早以被他遗忘的一立方米的空间内，看着其中一份有些破损和发卷的手稿，看着上面工整而富有朝气的文字，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他还年轻时候。
那是一个星星很多的夜晚。
【你在写什么？】
“一些过去看过的东西，感觉有记录的必要……”
【唔？给我看看】
【人人如龙吗……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就是你前阵子和我说的那个‘乌托邦’构想？】
“嗯，就是那个。”他挠了挠头，露出一个轻松而充满希望的笑容：“这不是战争快要结束了吗？我想构思一下接下来的发展计划……”
【可你上面写的这些东西好像有点……】
“不切实际？”
【嗯】
“我知道。”他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很亮，里面满是对未来的期盼：“这些只是目标而已，等战争结束，我会梳理一遍这些东西，然后一点点看怎么实现这些构想……”
【别把步子迈太大】
“嗯，我知道的。”他的拿着手稿，靠在背后的椅子上，凝视着窗外的星空：“其实我也知道这些都是些很遥远，很不切实际的构想，但……”
“人生在世，总得有点盼头不是？”
【……】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期盼些比较现实的东西，比如找个女朋友啥的】
“……”
他沉默一会儿，摇头。
【你还是在想她……】
【算了，你开心就好】
“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没这种心思。”
【……】
【玛维的那个副官对你……】
笃笃笃
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江城先生在吗？”门外传来了清脆的女声。
“……娜萨？”
“嗯，是我，玛维大人有事情要我转达……我可以进来吗？”
“嗯，没关系，进来吧。”
他点点头，接着疑惑的在脑子里询问系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
【什么都没有】
……
火焰在燃烧。
天上的轰击早已停止，但地面上新爆发出来的战争声势却一点不比之前天上的小。
狂热且极端的龙态人类集群思潮发挥了它的作用，将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可以为了大义从容赴死的‘英雄’，而且那些不是，也不愿成为‘英雄’的则是成为了供给主巢的生物质能源。
人人如龙，这句话的确是实现了，只不过是用不光彩手段扭曲成的畸形的‘龙’。
他看着着这一切，神色平静。
【江城】
系统突然开口。
“怎么了？”
【你还记得乌托邦吗？】
“乌托邦？”江城思索几秒：“你是说以前那些人对未来世界的设想吗？就是那种人人平等，幸福和谐的理想国家……”
【……嗯】
【你觉得那种国家怎么样？】
那种国家怎么样？
江城笑着摇了摇头：“系统，你知道乌托邦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
【美好的地方？】
“也是不存在的地方。”他抬起头，目视前方，缓缓补充：“理想之国，空想之国，又或者其他什么意思，概括一下就是虽然美好但是不存在的地方……”
【不存在的地方吗……】
【但或许也正因为是不存在于现实的美好，才会显得那么完美无缺，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可那终究是虚假的东西。”江城摇了摇头：“如果要确立目标的话，还是实际一点好，就像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一样，目标定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更别说是这种不切实际的目标。”
【实际一点的目标……】
【你是要找女朋友了吗？】
“？”
江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上面了？”
【……】
【没事，就当我胡言乱语了吧】
第四十二章：不幸啊！
模拟任务的第十二天。
结局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