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所有幻想世界的普通酒馆 第56章

作者:未知

等拦截者号到了龟岛的时候,特纳不仅学会了绳结的绑法、在各种风向风速下船帆打开的幅度和朝向、船只在大海上应对恶劣天气的方法等等,战斗力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他一直不服气,就一直都在被罗三炮打。

不像是观察能力和想象力超群、善于利用环境的杰克·斯派洛,罗三炮的一身武艺全是从硬碰硬的打杀之中总结出来的,去芜存菁、每一招都是简单又实用。

即使只是挨打,特纳也得绞尽脑汁地少吃点苦头,慢慢地也能跟得上这中国汉子的节奏了,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还能偶尔还上两手,然后招来更加狠毒的痛揍。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他好像天生就是出海的材料。

拦截者号不是艘大船,在风浪中上下、前后、左右的摆动也是常事,可他刚上船不久就习惯了,一点都没有晕船的迹象,反而精神百倍。

俩人又在甲板上打了起来、或者说特纳又一次开始挨打的时候,杰克正站在舵轮后面,在夕阳下看着自己的指南针,调整着拦截者号前进的方向,然后又从随身的腰包里掏出望远镜来往远方看了看。

“先生们!龟岛在望!如果不想撞进去的话我们就要开始减速了!”

放下望远镜时,杰克朝着下方的甲板这么喊道。

罗三炮一个侧身,用刀身尽头的护手和匕首一起扣住特纳的剑往后一拽,同时矫健的双腿一发力,一个侧踢就把特纳扫倒在了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听到“船长”发话了,他又朝这个屡败屡战的年轻人咧开嘴笑了笑,顺便把特纳从地上拎了起来,笑了笑:“没听到船长发话吗?半帆!”

特纳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外侧,差点就没站住,但看着罗三炮那张讨厌的脸,还是决定忍了,捡回了自己的剑,一瘸一拐地往后桅那边去了。

杰克·斯派洛船长从舵位上走下来,帮着罗三炮一起转动着船身中央的绞盘,把通过滑轮组和缆绳连接到这里的横帆向帆桁上收起。

船行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而夕阳下山后不出多久,拦截者号果然缓缓驶进了一处口袋型的港湾,人称“龟岛”的海盗天堂。

一艘完全是英国皇家海军形制的三桅帆船驶进港口的时候,显然龟岛的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几个人刚刚下了锚、把船系泊在码头上,就被一百多支长长短短的火枪和数不清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直到杰克从船上跳下来,对面的人群里才有人惊呼:“我简直不敢相信,是杰克·斯派洛!”

“杰克·斯派洛船长,谢谢。”

杰克纠正道,脱下了帽子,继续抱怨着:“你们就这么对待一个老朋友?船是我从英国人那偷来的,现在需要水手,很需要水手。”

围过来的人群已经无趣地散去了,只有几个认识他的人还在和他搭着话:“上你的船?我们还不想死,斯派洛。你要是发了财,我们还可以考虑一下。”

“……发财这种事,迟早都会有的……”斯派洛说。

他怀里可真是一便士都没剩,好吧,或许还有那么几枚西班牙银币,他还要留着在龟岛消费的。也不知道特纳这小子身上带没带钱袋?不过就算他带了,一个铁匠能有几个钱?

早知道劫船的时候应该顺便让那些水兵捐点经费的,可惜可惜。

此时龟岛港口内脏乱差的环境、喧嚣的人群和大大咧咧地在街上拔剑决斗的醉汉们,已经叫小铁匠特纳有点受不了了。

该说不说,这里倒是挺符合一个“海盗聚集地”该有的样子的,好像完全没有秩序,大家想干嘛就干嘛,死了人也不会有人管,只有在属于各国殖民地官方的船只或人员出现时,这里的人们才会变得紧张起来。

就像跟皇家港是位于两个世界一样,虽然生活水平上相差其实不多,但生活方式简直是天差地别。

就在他边跟着杰克走、边发愣的时候,旁边还有间建筑物里冲出了一个浑身是火、正在惨叫着的人。

杰克一直低头在看着指南针,熟练地躲过了那个人,还顺便绊了他一脚,叫他扑进了路边的泥坑里,算是用一种更有效率的方式灭掉了他身上的火。

“都上岸了你还看那个指南针干嘛?”特纳不解地问。

“辨别方向。”杰克毫无营养地回答,一个转身,朝黑暗的小巷里面钻去。

作为一个“中立港口”,龟岛上也是有常驻居民种地养殖、靠着为海盗们提供必需物资来赚钱的。

几个人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间可能是农舍的地方,院中的猪栏里正有几头大白猪趴在那睡觉呢。奇怪的是,猪旁边还趴着另一个黑影,从形状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杰克收起自己的指南针,在浓烈的臭味中嫌弃地摸了摸鼻子,从旁边拎起一桶水来,哗啦一声泼在那个人影的头部,吓得旁边的小猪踹了这人一脚,嗷嗷叫着逃开了。

“你平时都是这么叫醒别人的?”想起自己的遭遇,小铁匠抽着嘴角问。

“这样最有效嘛。吉伯斯,起来!你的船长回来啦。”杰克说。

那个男人终于醒了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抱怨着:“该死的,你们这群满嘴烂牙的白痴!……哦,杰克?下次能用比较温柔的方法叫醒我吗……”

正说着,旁边的特纳拎起另一桶水,又是结结实实地浇了他一身,叫这个“吉伯斯”愤怒地叫起来:“啊!混蛋,我已经醒了!”

“只是帮你冲冲身上的臭味。”特纳无辜地说,同时心里面暗爽……他好像有些明白杰克为什么喜欢这么做了。

几分钟后,一行人在龟岛上的酒吧里坐了下来,一人面前放上了一杯啤酒。

罗三炮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在谈什么,只是压低了帽檐,一边挠着裤裆一边打量着这里的人们。

就跟三炮岛上他曾经的兄弟们一样,这里的人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有的人胡吃海喝、有的人跟别人茬架,有的人一边胡吃海喝一边跟别人茬架。

酒瓶子、盘子满世界的乱飞,不管男女都是醉醺醺地,兴高采烈地打来打去,被打破了头的就在地上躺一会。还有几个醉汉想来几个人这边混水摸鱼,被他几拳几脚就撂倒了,之后就没人再敢过来惹他。

“嗬、呸,把招子放亮点,你三爷爷不是好惹的!”

他放着狠话说。

一边的特纳也被推了出来、不让参与谈话,只好学着罗三炮,放倒了几个看中了他的干净衣服、往他这凑过来的醉汉。

他不自觉地开始用上了从罗三炮身上学来的招数,专挑重要的、能短暂破坏对手平衡的地方下手,反应速度也上了个台阶,甚至自己脑子里还一片空白呢,身体就已经行动起来,借对方的力量轻松地把他们掀翻在地,再用剑鞘往他们脑门上、肋骨旁狠狠地戳上一下。

罗三炮的东方武术和他所学的西方剑技其实没啥太大区别,基础动作就那几样;他在船上这几天真正学到的是罗三炮应对各种实战场景的经验,比如应该注意对手的什么动作、要跟对手保持怎样的距离、处于上风怎么办处于下风又怎么办……罗三炮未必有意教他,但被揍得多了,这些东西就自然成了他的本能。

两个人把住了这张桌子好一会,谈完了事情的杰克和吉伯斯才站起身来,拍了拍俩人的肩膀。

“回船上睡觉去了。明天吉伯斯会帮我们找来一帮人……我们一起去追黑珍珠号。”

杰克说。

特纳回过头,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为什么不在岛上过夜?”

杰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两边被他俩放倒的人,不用说什么,意思就已经传达到了。

几个人趁着还没被卷进酒吧大乱斗里,赶紧出了门,往码头那边走回去。

夜色渐深,杰克·斯派洛船长理所当然地接管了拦截者号上的船长房间,躺在舒服的床铺上安然入睡,还打起了鼾。

直到连龟岛这种地方也安静下来的时候,这间船上舱室的门才又被轻轻地推开。

来人小心翼翼地没有让门轴发出响声,好像狸猫似的光脚踩着地板,无声无息地靠近过来。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杰克胸口的时候,杰克突然睁开眼睛,一把就抓住了来人的手腕。

“这可不太够意思啊……罗先生。”

不出他所料,来的人正是罗三炮。

罗三炮几乎已经快要摸到他胸前挂着那个指南针了,被揭穿之后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这么时髦的玩意我罗老三真没见过,想拿来玩玩。你在岛上也一直盯着它,我猜这指南针……指的应该不是南,对不对?”

“是啊……这指南针怪里怪气的,也只有我能看懂。你要这东西可没用。”杰克干脆坐了起来,从被窝里抽出一支已经上了膛的短火枪。

这把火枪可也是他的心爱之物……采用了最新的底火技术,不用插火绳就能击发的。

“怎么没用呢?这指针到底指向何方?”罗三炮问。

“……当然是指向黑珍珠号了。”杰克哈哈一笑,把话题岔开,手中的枪口往外比了比,示意罗三炮赶快出去。

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海盗想了想,最终还是举了举手,退出了这间船长室。

第七章 世事如潮

另一个世界的香港,九龙半岛南端,油尖旺区的尖沙咀、水警总部大楼前。

一身白色制服、戴着礼仪头盔的马如龙如标枪般笔直站立在广场前,背对着水警大楼的正门,面对着自己的同僚们,旁边讲台后正站着他的顶头上司、香港警务处长。

庄严的水警警歌奏完,警务处长照例发表了一番演讲,无非是表彰他多么的敬业称职,又多么地勇敢拼搏、智计百出,总之全程英文,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

等到台下的同僚们开始鼓掌、围观市民也鼓噪起来,警务处长才意犹未尽地转过身,拿起一旁锦盒里的勋章,别在了他的衣襟上。

“马如龙,你没有违背你的承诺,剿灭了海盗,为香港的安全做出了贡献,建立奇功。希望你再接再厉。”

别完了勋章,这鬼佬警务处长总算换了个怪声怪气的语调,跟马如龙讲起了中文。

“Thank you,Sir!”

马如龙端正地敬礼,大声回应,心里却止不住在想,这鬼佬到底是更关注香港人民的安全,还是他自己的官帽呢?

罗三炮这股海盗其实已经横行数年,港英政府嘴上说要剿、实际上却一直不重视水警的建设和武器装备的配发,直到来访的英国海军少将被绑架,才火烧屁股似的行动起来。

不过他可不会蠢到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又转身向自己的同僚们敬礼。

前来观看这授勋仪式的人群外围,树后正闪出两个皮肤黝黑的人来。

“他娘的马如龙!”其中一个气愤地说,“三哥在的时候,我们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就有什么,哪像现在,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要躲着人走!”

另一个人也低声附和:“刚才我混进去问了,他们都说,三哥是叫马如龙用手榴弹炸死了!趁这个机会,我们杀了她为三哥报仇!”

俩人对视着点了点头,混进人群里向前挤过去。

马如龙正在念着上司给他准备好的稿子,无非是感谢国王爱德华八世、感谢上司、感谢同僚等等,却在抬眼间不经意地发现两个不速之客正从人群中挤过来,当下指着他们大叫一声:“什么人!”

面前的水警队伍立刻哗然,两个海盗见行踪败露,顿时也不装了,掀开身上的长袍,掏出两把尖刀,就朝面前的人砍去,血肉横飞间清开人群,然后就往台上冲过来。

马如龙见这二人如此凶残,早已看得目眦欲裂,大吼了一声,顺手抽出腰间的仪仗剑就扑了上去,与俩人斗作一团。

背后的警务处长已经被这情况吓呆了,连滚带爬地往水警大楼里撤过去;前来观礼的陆警帮办戚海山连忙拽出胸前兜里的哨子,“哔——哔——”地吹响。

头前在场下列队的那些水警们也先一步回过神来了,脾气最大的大嘴、太保带着一班兄弟嗷嗷叫着扑了上去,把两个海盗围在了中央。

这两个海盗到了这时心里就有点打怵了,刚才说到气头上、两人想要趁着场面上人多,冲进来捅了马如龙就走,谁曾想被这眼尖的小子直接叫破了行藏,没了袭击的突然性;再一个俩人没跟马如龙放过对、交过手,不知道他身手如此了得,一时间被缠住了。

俩人心想,不是说他靠着手榴弹阴了三哥的吗?怎么这人以一敌二还这么久不落下风的?

心里发虚,手下就发软。等到水警们围了上来,陆警们也赶到现场,两个人想走也晚了,没过几手,就被拽腿的拽腿、抱胳膊的抱胳膊,当即被按在地上好生擒下,押送到大牢里去也。

马如龙身上那件好好的正式制服、授勋时才拿出来穿的白色军装也被割了个口子,黑着脸回水警大楼里找上司报到。

警务处长惊魂甫定,见到他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那外国人的腔调对他说:“马如龙,虽然你打了罗三炮,海盗还没有完全剿灭,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消灭海盗的残党。可惜罗三炮已经死掉,不然还可以审问他。”

马如龙敬礼接下了命令,正要去找后勤再申请一套衣服,旁边的洪天赐就皱着眉跟了上去。

这洪天赐看上去很年轻,相貌堂堂,颇有几分英俊。

他本是陆警队长兼新警员教官,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共事之后与马如龙成了莫逆之交,剿灭海盗之事他也加入、说起功劳来比马如龙也不差多少,他的授勋仪式早就完成了。

此时见马如龙接下了新任务,他连忙跟着一起出了门,凑到自己好朋友的耳边说:“阿龙,罗三炮还没死,这个消息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马如龙立刻停下脚步,看左右没人,连忙把洪天赐拉到墙角,低声说:“这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连大嘴都没注意,你可不能传了出去。罗三炮他是没死,但一辈子也回不来,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洪天赐于是细细解释:“区别就是我们还能找到他、从他嘴里问出话来。这些海盗都没有身份,却这么容易就能混进香港,还知道你的授勋仪式,我看咱们队伍里还有内鬼。会不会是卓一飞他……”

“哎,不用说了。卓一飞这个人虽然贪财、没什么正义感,但绝不会出卖朋友的。”马如龙摆了摆手,看见洪天赐的表情,又再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问问罗三炮他还在香港有多少内线的嘛。可是他这个人冥顽不灵,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来。另外,要是把罗三炮还没死的消息透露出去,咱们的瞎话就更难圆过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心里真正在想的是,英国佬真的不一定可信。如果警务人员里真有罗三炮的关系,那这些英国佬的嫌疑才最大。

想到这里,他又提醒洪天赐:“周永龄不是还关在牢里的吗?咱们找个时间再提审他一次就是。海盗要报复,也肯定是奔着我们几个来的,这段时间千万要注意;回头我再提醒提醒卓一飞,叫他最近不要露面。也不知道这家伙又跑哪去了,这么长时间都不露面。”

就在两人低声商议之时,他们口中的卓一飞已经又换了个形象,出现在了码头上。

他的身形太胖,特征明显,十分好认,最近本来是该低调行事、等风声过去了再现身的;可惜卓一飞是个闲不住的人,太久不偷东西不骗人、不去喝花酒消费,他就闲得要长毛啦。

今天他又是乔装打扮来到了码头,打算趁着罗三炮倒下、附近海域混乱无序的机会,从码头搞点货来卖到两广去……出入香港的货船往往会携带有英国人最喜欢的高档商品,天底下的有钱人都喜欢。

要搞货,首先得知道搞的是什么。

于是他就带了个瓜皮帽,做了个假辫子,光着膀子,涂黑了皮肤,装成力工的样子来码头扛活了。

另一头马如龙的授勋仪式刚刚被打断的时候,他也看到一艘新式的英国货船正在入港。

把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洋行买办先跳下船来,叫了一声:“来几个力气大的!痨病鬼滚一边去,小心把你压死!”

卓一飞眼睛一亮,率先走上前去,学着罗三炮的口音说:“俺的力气大!”

“哟嗬,伙食不错,看着挺有劲的。”洋行买办戳了戳他鼓起的肚皮,满意地拍了拍他壮硕的胳膊:“行,你算一个!”

不出一会,又有几个模样精壮的力工围上来,跟着买办走上了货船。

随船押运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大太阳地下都躲进船舱里去了,只有两个英国人站在一边,朝这里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57.第57]

买办指挥着几个力工从另一个入口下到船舱里,从船底抬出一箱又一箱沉重的东西来,往岸上预先租好的仓库里搬。

卓一飞力气大,自己扛了一箱,感觉有什么不对的气味从木板中间的缝隙透出来,心里打鼓。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值不值钱?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在码头上往前走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伸脚够了一块石头回来,借着脚步的动作为掩饰往前一踢。

走在头前那两个抬着箱子的力工里,后面那位踩到石头的脚下一滑,突然打了个趔趄,哎哟一声把箱子一角砸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堆出来。

“哇!”

周围的人看到撒了一地的圆柱、圆球形油纸包,眼睛都直了。太阳一晒,风一吹,货物那混杂着烟味、特别甜味和一丝丝刺鼻腥臭的味道瞬间在码头上散开。

卓一飞心里一惊,立刻想道:“烟土!”

后面的买办已经喝骂着走上前来,连打带踹的叫那两个力工赶紧把油纸包拾回箱子里,赶紧搬到仓库里面去,然后忧心忡忡地回船上报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