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骗师的第九周目 第460章

“诶？不对的地方？”雨宫莲有些愕然，从刚才到现在，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情吗？

“就是我，我们，表现得和你印象中的虚拟歌姬不一样的地方啊！”言和将手轻轻搭在自己胸口，如同自我介绍一般轻柔地说道。“比如说......我居然会唱粤语歌了之类的。”

雨宫莲肃然坐直了身子，似乎从这句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会唱粤语歌......很奇怪吗？

如果要说从虚拟歌姬的角度出发，那么在没有相应语种声源的情况下，想要让虚拟歌姬唱出另一种语言的歌曲，是十分困难的，就算调音混音的功力非常高，也难免会陷入【过度修音】的窘境，会让声音变得不自然，这样调出来的歌曲也不好听。

可是当虚拟歌姬变成真实的人之后，这一点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啊！人类是拥有主观能动性的，原本不会语言可以去学习，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莲你失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而就在昨天，结合这段时间以来从miku姐那里了解到的事情，我大概猜到了莲你现在的心情。”言和再次坐到雨宫莲旁边，抓住他的手，像是谈心一样对他说道。

“在我的印象里，莲你只要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很不安，神明赐予的异能也好，命运给予的馈赠也好。如果你自己没有将其挽留的能力，只能依靠别人的给予，你拿着就不安心。”

“所以我们对你的喜欢，对你来说仿佛是天上掉下来般得来的喜欢，应该也会给你同样的感觉，对不对？”

“所以......虽然miku姐不希望你恢复记忆，但是我觉得至少要让你知道，你对我们有多特别。而且......出于私心，我也想让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喜欢你。”

“......真是......感觉什么都被你看穿了。”雨宫莲露出无奈的笑容，内心的逞强被人戳穿，被人包容的感觉，让他有点不适应。

苦笑之后，雨宫莲长吁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郑重地说道：“呼......那么，请告诉我吧，我想听。”

闻言言和展颜一笑，继续说道：“miku姐可能和你说过，在六周目的时候，你为了让我们拥有肉体化作现实，抄了许多原本由别人创作出来的V家的歌，并且你还和我们反复强调，那些不是你创作的歌，甚至在下一次重置世界之后，把那些歌全都归还给了原本的创作人，对吧？”

“嘛......我确实听miku说过这方面的事情......”雨宫莲有些尴尬的应茬，这件事他其实也没有印象，只是听初音未来提过一两句而已。

“从你失忆的视角看过来，可能会觉得你自己只是稍微付出了一点时间和精力，只负责搬运歌曲，没有展现出值得被人喜欢的一技之长，也没有赋予我们什么价值珍贵的东西，所以这一切并不值得我们喜欢上你，对吧？”

这一次言和的问句后边没有等雨宫莲回应，她继续说道：“但实际上，莲你现在对所谓【虚拟歌手】的认知，可能犯了一些惯性思维上的错误。”

“我们刚开始出现在这个世界，还只是【虚拟歌手】的时候，和现在的我们差别是非常大的。”

“在我看来，作为【虚拟歌手】的我们，大概可以概括为——内心以【对音乐的热爱】与【为别人而歌唱】两种理念为核心的，十分单调的生灵。”

单调......雨宫莲察觉到言和的用词有些微妙。

理解到是不难理解，【对音乐的热爱】与【为别人而歌唱】，所谓的虚拟歌手就是这样的事物，她们就是因此而诞生的，自然也围绕着这两个理念而存在。

但很明显，以【人类】为基准的话，这种存在模式显得有些过于浅薄了，或者用言和提到的那个词——单调。

“我们虽然是单调的生灵，但是我们的人格还算完整，因此当我们出现在里世界，拥有了【自我】之后，我们的生命形式也自发地开始完善。但是......这种自发性的补完是有缺陷的。”

“举一个极端一点的例子，miku姐在人们的印象中存在着许多亚种，这些亚种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和我们的主体是并行的，虽然这些亚种并不会扭曲我们的【自我】，但其存在本身的矛盾会让我们陷入迷茫。”

“比如说......如果我们是因为人们的期待而诞生的，那么我们该如何去面对【人们期待我们痛苦】这件事呢？”

人们期待着虚拟歌姬痛苦，并且从这些痛苦中去感受凄凉的美，杂音、骸音、终音，甚至就连弱音某种意义上也都是这种扭曲欲望下诞生的产物。

哪怕是洛天依，也有过类似的黑化二设，只不过在诞生初期就被和谐社会扼杀了。

这些由少数人的期盼而构成的亚种不会动摇虚拟歌手们的主体，但在她们融入现实世界的过程中，也切实地为她们造成了困扰。

谁让这是一个【认知即合理】的唯心世界呢？那些美好的幻想令人感动，可恶意的幻想同样是认知的一部分，这部分认知必然会为虚拟歌手们带来负面影响，是没办法凭空跨越过去的。

“虚拟歌手对于人们而言究竟是什么？我们是否真的被人所需要？如果成为真实的人，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抛下了一部分我们所被人爱着的因素，那样的话大家还会喜欢我们吗？”

“如果虚拟歌手不再是虚拟歌手，那么我们应该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言和看向雨宫莲，她的眼睛里似有盈盈的水光，映照着动人的柔情。

她的口中说着一个又一个的问句，可是她的神色里却没有半分疑惑的意思，对如今的她来说，这些问题的答案早已是清楚分明。

“时至今日，对于这些问题，我们各自都有了各自的答案。”

“但是毫无疑问，在那个我们都无比懵懂，踌躇着不敢前行的时候......是你给我了们前进的力量和理由。”

“莲，你想起来了吗？”

“是你让我们变得完整的。”

卷四·人间彩缕争祈巧 : 第四十七章 对未来的期许

雨宫莲当然没有就这么想起来六周目时候的事情，恢复记忆不是这么轻松的事情，除非言和把她保管的那部分记忆还给他。

不过在言和的解说下，有了线索之后很多事情雨宫莲都能靠自己推断出来了。

比如说之前他关于弱音白的那些推断，在有了言和告诉他的这些事情之后就变得更加清晰了——除了性格方面偏向自卑之外，作为【虚拟歌手】存在的弱音白恐怕还有着【没有音乐才能】的设定，被固化在某个概念之中，无法进步，也无法前进。

言和看着雨宫莲若有所思的样子，轻笑了一下继续开口，她要说的事情还没有说完。

“当然，我们性格各异，有的人在自我完善的过程中受到阻碍，当然也有人在自我完善的过程里一帆风顺，你不用担心自己成为了所有人的光。”

雨宫莲闻言又面露尴尬，避开视线说道：“你连这都预料到了吗？”

成为别人的光而被喜欢，雨宫莲已经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女孩子了。

“谁让我喜欢你呢？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就想明白了。”言和歪了一下脑袋，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

“其实......要说起来还挺现实的，人气比较低的人，在自我完善的过程中大多反而不会出什么矛盾，不过一些性格不太坚强的人依然可能会陷入迷茫。本来性格就比较成熟的人，就是一帆风顺了。”

“比如清弦，她本身就很喜欢读书，也喜欢专研哲学理论，对自己的活法想得很透彻。”

“比如镜音姐弟，她们......呵呵，你也知道，她们的性格比较......活泼，当时甚至还想着要下克上，不过因为过度捣蛋被教训了一顿。”

“比如天依，天依她比较特殊，虽然人气很高，在人们心中的印象也多少存在着各种差异，但是天依她太单纯了......嗯，或许也和她受到的保护比较多有关，总之天依她基本上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等等！”雨宫莲突然皱着眉头打断了言和的回忆讲述。“你说天依她......并没有陷入迷茫，也没有遭受到负面影响？”

“对啊！天依一直都是无忧无虑地活着的。”言和有些疑惑地看着雨宫莲，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反应。

“可是，miku和我说，天依她好像对我......”

“哦！你说这个啊！”都不用雨宫莲把话说完，言和就面露了然，解释道。“很奇怪吗？天依就是很单纯的，作为一个普通少女，喜欢上你了啊！”

“没人规定必须要被你拯救过才能喜欢你吧？虽然天依她自己还没察觉到就是了。”

“哈？！”

“毕竟嘛......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在我们这样的家族里长大，姐姐们又都是坏榜样，伦理观变成奇奇怪怪的样子，也是难免的吧？”说这话的时候，天使如言和这样的女孩子，脸上也挂起了小恶魔般捉弄人的笑容。

“这是你的错哦~要好好负起责任。”

“......我......这也是我的错吗？！”雨宫莲瞪大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是非观正在受到冲击。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可以在和天依相处的时候慢慢思考~”言和并不打算和雨宫莲争辩这个问题。“而且也不用等太久，今天你归我，明天你就归天依了。”

“......”雨宫莲很想为自己争辩和争取选择权，然而现实是如果他真的面临当事人这样的要求，他本来就不会拒绝，争辩好像没有意义。

“那么，说了这么多，阿莲你有什么感想吗？关于我会唱粤语歌这件事。”言和再次主导了话题发问道。

雨宫莲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话题突然又转回粤语歌的事情了？这在前边说的那一大堆话题当中，难道不是属于细枝末节的部分吗？

感想？

言和仿佛是知道雨宫莲回答不上来一样，并不意外地接着说道：“阿莲，你觉得，现在的我们和过去作为【虚拟歌手】的我们，究竟具体有哪些区别呢？”

现在的V家和【虚拟歌手】时期的区别，如果以初音未来为例的话，大概就是能力更强，受众更广，人气更高，而且更加活灵活现，有了许多新的爱好，做了很多不仅仅局限于歌手这个身份的事情......

“你......还是不了解我们的出现对于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啊！”言和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除了作为歌手之外，我们现在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在生活在现实世界的这段日子里，清弦她的兴趣点逐渐偏向了国内的古典弦乐，目前喜欢专研古琴和琵琶，歌是唱得比较少了，不过国内古典乐的很多老前辈倒是都挺喜欢她的。”

“摩柯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比起自己唱歌，他现在更喜欢宅在家里做MAD、看动漫、剪视频、泡论坛、打游戏，偶尔还喜欢当黑客行侠仗义......啊！这个犯法，不是什么值得声张的事情，你就当没听见吧。总的来说，他当up当得怡然自得，偶尔客串一下唱见充当业余爱好，目前好像有两百多万粉来着。”

“龙牙则是把相当一部分精力放在了经营乐正集团上边，现在他搞音乐更多是陪阿绫圆梦。他最近好像和亚森走得蛮近的，不知道又在合谋些什么。”

“阿绫最近开始尝试自己写歌了，经常抱着吉他拉着天依躲在房间里自弹自唱，三个月前的那张专辑里放了一首试水，反响还挺不错的。照目前来看她创作的劲头很足，至少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天依......呵，天依可就厉害了。她在十岁那年的时候就靠着中童真声高音名声大噪，而在往后的三年之内更是成为了国内声乐界所有人的宠儿，大家都说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被上帝亲吻过的歌喉，中国声乐的明日之星。时至今日，说是国宝可能有点夸张，不过也差不了太多。”

言和轻描淡写地说出震撼雨宫莲的事实，接着不等他询问就便解惑道：“对于我们这些【虚拟歌手】来说，我们可以拥有各个种类，各个阶段的声音，并且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拥有在成人中也算是拔尖的唱功。”

“阿莲你知道中童真声高音加上成人水平的唱功在声乐领域意味着什么吗？”

所谓的中童，指的是8-12岁这一年龄段的儿童，在声乐的艺术领域内，童声永远都有一席之地，而寻常来说，儿童的音域至少要比成年人低4到5度，也就是说儿童唱高音本身就是比较困难的，在这个基础上，能够唱高音，而且不是用假声，是用真声唱上去；更在此基础上，还拥有媲美成年人多年累积的唱功。

而且那些因为身为【虚拟歌手】而不可避免的【修音】上的缺陷，也随着洛天依变成真人而被补足。

这是亿万人当中都不一定能出一个的天赋异禀。

由此就不难想象出，当年仅十岁的洛天依，把她的歌喉展现在世人眼前的时候，行业内受到的是怎样一种惊为天人的震撼。至今都有人相信洛天依大概真的是仙女下凡，洛神再世。说她是现在中国声乐界的宝贝一点都不夸张。

“还不仅如此，现在的我们不会失去我们曾经拥有过的声音，而且还会随着成长获得新的声音，更多的知识，更多的阅历，更多的创造性。天依她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音乐领域中成长着。我们的存在，对于现实的音乐领域来说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虚拟歌姬的声音多种多样，有着许多风格，比如说初音未来每次版本更新，都会附带五六种风格的音色。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虚拟歌姬的声音也是被限制住的。

用洛天依来举例，虽然作为虚拟歌姬的洛天依人设上写着15岁，但实际上她的声音更像是12岁，介于中童和大童的边界上。而这种偏童声的特质，对于虚拟歌姬来说，无论过了五年、十年，都很难有什么明显改变。

对于虚拟歌姬洛天依而言，她的声音几乎永远停留在12岁。即使科技发达了，音质变好了，调音水平增加了，她的声音依然是12岁。

但现在，洛天依会成长，她会经历女童，少女，青年等各个阶段，她会获得新的声音。而与此同时，她并不会失去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声音，因为她们既是人，也非人。她们除了本身就拥有着绝强的音乐素养外，更拥有与音乐息息相关的各种超能力。

她们每个人来到这人世间，都注定在自己喜欢的音乐领域中做出一番成就，而且无人可挡。

这就是虚拟歌手与真实之人的区别，她们确实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她们获得了更多。过去的雨宫莲用一种近乎强硬的态度把她们拉到了一个新世界，这个世界叫【未来】。

“那么......你呢？”好似刹那灵光闪过，雨宫莲的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动了，他凝神看向言和。

“你刚才讲述了Vcn的其他所有人，那么你自己呢？”雨宫莲问道。

“我......”似乎是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的话，言和有些欣慰地笑了起来。她无意识地伸手撩了撩鬓角的白发，将说未说之际，神采间似乎添了一分不安与憧憬。

“我......今天就19岁了。”

“就在一个月前，我考完了高考，大约半个月前，我收到了来自中国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阿莲，我既想成为一名流行歌手，也想成为一名歌唱家。”

“这是......作为虚拟歌手的我，做不到，也不敢想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想去实现它！”

“阿莲，你明白吗？”

“......”雨宫莲沉默不语。

明白？他当然明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昔日虚拟的少女曾经迷茫，踌躇，那时的雨宫莲引导着她们走了出来，或许他告诉她们，不要因为恐惧未知而止步，逃避无法破开迷茫，目标和未来都只存在于更往前的地方。

然后有一天，从虚拟化作真实的少女仔细思考了自己的人生，找到了自己想要努力的事情，寻得了自己想要成就的功业，未来的路一刹明晰，人生的光景看得清清楚楚。

再然后......未来就停滞了。

重置世界让一切都可以挽回，但与此同时又让一切都停滞不前。

在最开始的时候，如果不重来那么部分人就没有未来，那个时候，重置世界是万般合理的；但是当未来的路变得清晰可见之后，再对世界进行重置，就意味着当前的努力有大部分都终将化作泡影，道路总是行到中途，就无法再前进。

雨宫莲在知道真相后总是下意识地在想，为什么自己要做出八周目时那种事呢？那种看上去有些过激的行为是【必要之举】吗？明明他可以无限的轮回下去，直到打出完美结局。

但现在看来，轮回的次数太多，似乎也会显得冗余。

过去的雨宫莲许诺给了她们未来，却又亲手停滞了她们的未来。

那么关键来了，现在他认识到的这一点，和过去莲八周目时所做出的举动，是否存在关联呢？

这就是言和要告诉雨宫莲的事情，她要说的不仅仅关于雨宫莲过去给予了她们什么，以及她们为什么会喜欢雨宫莲。她还想让雨宫莲对未来产生思考，她希望雨宫莲能够得出关于如何认真面对这第九周目的方式和结论。

而且......还夹杂了一点话外音。

某种意义上，这大概也算是【言和式】的小小埋怨吧。

“我......恐怕很难在现在就给你一个结论。”雨宫莲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会做出自己做不到的承诺，在对九周目的真相尚无头绪的现在，他不会说出自己不会再进行轮回了这种话。

“不过，听了这番话，倒是让我对某件事下定决心了。”

“我想恢复六周目的记忆，小言，你知道怎么才能说服miku吗？”雨宫莲认真地看着言和问道。

他已经知道了初音未来等人对他的好感，对他的爱意的由来，这份情感已经不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他那因为接受这份爱意而产生的不安感已经消失了大半。

现在，他可以主动出击了。

“其实，就我们Vcn而言，我们是相信阿莲你即使取回记忆也没关系的。”言和也正色地向雨宫莲讲述道。

“miku姐她......在八周目里担当的角色太特殊了。我们都认为，她的内心应该承担着很大的压力。所以我们也愿意迁就miku姐做出的决定。”

雨宫莲当初听明智吾郎和他透露过，八周目的时候，所有人都失忆了，其中【认知体·初音未来】，也就是【雨宫莲印象中的初音未来】，成为了怪盗团极其同伴们攻入傀儡剧场的突破口。

也就是说，在过去莲的授意下，是初音未来打开了对雨宫莲发动改心的道路。

所以言和才说，初音未来在八周目里担当的角色很特殊。她也因此承担了比别人更多的心理负担。

因此虽然V家人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主张，但是在对雨宫莲记忆的态度上，她们全都愿意迁就初音未来。

“所以说服miku姐这件事，恐怕还是要让阿莲你自己想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