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冈唯一神
平安夜的涩谷街道，比我想象中更是不得了，目光所过之处皆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或牵手或拥抱，以及站在阴暗的巷口，说不得是掩耳盗铃还是故意大秀恩爱正伸长舌头亲吻彼此的情侣。
也不一定是情侣，没准是朋友的恋人，父母的再婚者，诸如此类。
冬天会使形形色色的事物现出本来面目，孤身行走在街道进行邪恶臆想的我同样不例外。
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大抵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感受到一丝冰冷的寂寥，大脑下意识地去思考些会令我感到灼热的东西。
能否缓解这焦躁的冰冷先且不说，至少还算有趣。
对我来说。
雪花飘落在我的肩头，黑色的呢绒大衣仿佛被铺上了一层渐变色的绣花，隔着布料蚕食着我冰冷的心。
我晓得，我的身体正极度渴求着某人的体温，但我不晓得某人是否真的必须得是某人。
我期望我所希求的是她的怀抱，而非女性的怀抱，我所希求的是她的体温，而非女性的体温。
倘若寄宿于我身上的冰冷，只要是个女孩儿便能化解，能慰藉，我更愿意这样一直冷下去，像具无人问津的冰雕，冻死在这满是白雪的涩谷街头。
脑海中浮现的只有树叶般锋利的刺骨，我久久独自注视那树叶，不上不下纹丝不动地浮在那里，我噘起嘴唇吹了口气，依然一动不动，任凭多么强烈的风，都全然奈何它不得。
人们往往把心比做体温，然而心与体温之间却毫不相干，不可思议！
这样想着，我又感受到身体冰冷了几分，宛如酣睡之时被人突然抽调床单，那一瞬间的刺骨凉意使得我的大脑清醒地几近失常。
挪着踉跄的步子来到一台自动贩卖机前，肩膀撞击在自动贩卖机上发出的声响比我想象中还要沉闷，颤抖着手从大衣口袋内摸出硬币，吃力地弯腰拾起烫手的咖啡。
因为指甲修剪过不久，开罐并不顺利，一连掰了四五次，才闻见咖啡的气味，苦涩的液体涌入喉咙，略微缓解了身上的寒气。
将罐头扔进空罐篓内，我微微晃了晃脑袋，前往路口，准备打车回家。
等了许久，总算是有出租车在我面前停下，后排的车门自动开启，我钻了进去，拜托司机将车内的暖气调高一些，脑袋倚在玻璃上，蜷缩起身子。
倘若我的余生，每日每夜都要经受这磨人的苦，那还真是令人笑不出来。
我不愿意从这世界消失，闭上眼睛，我可以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摇摆。那是超越悲哀和孤独感的，从根本上撼动我自身存在的大起大伏。
没问题的，这个世界，还有人在等我回家。
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
……
耳边传来司机的声音，我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窗外熟悉的街道，支付车费后，努力不给司机添麻烦的利索下车，直到车辆远去，才不禁双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可不能在屋外倒下。
进了屋子，客厅昏暗，只有落地窗外洒落进来的些许路灯灯光，拖着疲乏地身子，摔倒在沙发旁的地板上，扯过沙发上的毛毯卷在自己身上，牙齿打颤地闭上眼睛。
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耳边净是恼人的时钟指针转动的声响。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那学校教室的铁柜内，期盼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期盼着那名如同下课铃声般的女孩儿，能够出现在我面前。
可我又不愿她在此刻出现，不愿将她在我心中的位置，变成慰藉我残破不堪的躯壳的工具，这妥实是件令我感到悲愤的事儿。
于是，在我努力驱赶席卷身体的冰冷感时，玄关传来门锁拧动的声音。
伴随着轻盈地脚步声，下一秒，客厅内的灯光亮起，轻盈地脚步一下变得慌乱，急促地接近我。
我逐渐听不清她的声音，当她的手触碰到我的脸颊时，侵蚀我身体的冰冷感像是遇见篝火的狼群，警惕着缓缓蛰伏于黑暗，伺机而动地寻找下一次机会。
暖洋洋的倦意袭来，我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柔香气，听着她一次又一次呼喊我的名字，无力地缓缓闭上眼睛。
……
……
当最上和人再度睁开眼睛时，刺眼的灯光令他偏开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发现自己正枕着咲良彩音的大腿，躺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
他看了一会儿咲良彩音，她螓首微垂，双目闭紧，俨然是坐着睡了过去。
最上和人轻缓地坐起身，环顾四周，拍了拍脑袋，仔细感受一番，那冰冷感找不到踪迹。
心底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伸出手摸了摸身旁的少女脸颊，咲良彩音悠悠转醒。
咲良彩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将脑袋埋入他怀中，最上和人静静地将她搂紧。
“不是说了叫你别喝那么多酒么。”
少女声音轻缓，夹带着一丝埋怨的不满。
最上和人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体状态，这种悲哀无法向任何人解释，即使解释对方也不会理解。
它永远一成不变，如无风夜晚的雪花静静沉积在心底，深重的悲哀甚至不可能采用眼泪这一形式来表现。
“抱歉，不留意就喝多了。”
他说。
见他如此坦率的道歉，咲良彩音没有借此发作，伸出舌头舔了舔最上和人裸露的脖颈。
“莫不是在找借口？”
“怎么会。”
“刚到家就见你倒在地板上，你能晓得我当时有多担心？”
“抱歉，我没事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是和女孩子一块喝的酒？”
“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喝的。”
“怎么跟在片场似的。”
“我就这个性子。”
咲良彩音想了想，倒也认可，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便让最上和人抱她上楼。
第641章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女孩儿正努力成长着。
12月25日。
圣诞节。
最上和人许久前就被排满了工作，今天是个有得忙的日子，一场试音会，两场配音，一场直播，一场广播节目。
上午十点去试音会，中午十二点进行第一场配音，下午四点第二场，晚上七点是King Records的直播，晚上十点是与种田梨纱的双人广播预热。
好在最上和人昨晚睡得还算安稳，今天精力格外充沛。
上午的试音会是《斩！赤红之瞳》，最上和人试音的并不是男主役，是个略显轻浮的主角团配角。
他最近对稍微有些轻浮或者是变态角色产生兴趣，相比于一贯的日系温柔男主，对演技的要求更高，也算是正在拓宽自己的戏路。
试音会的通知会则择日通知各自的事务所，因此在完成试音后，最上和人便离开了片场，中午和一同来试音的岛田信长吃了饭。
两人就1100日元的午餐费争论不休，之后在最上和人的一声“照顾后辈是前辈的职责吧”下，岛田信长舒服地付了钱，叫最上和人在心底直呼真是容易搞定。
“阿和，过年的时候工作多么？”
“多啊，只有元旦能休息。”
“真是遗憾，本来还想约你一块去年末旅行。”
“你竟然还有那种时间，要过气了？”
“刚吃过前辈请客的午饭，你还真是敢说啊。”
最上和人耸耸肩。
“话说，你怎么只有元旦才能休息，我们事务所有这么黑心？”
“King Records的工作。”最上和人说。
“歌手还真是好啊，赚翻了吧。”岛田信长感叹了一句。
“一般般吧。”
最上和人今年的三份职业总收入，早就超过了两亿日元，这其中动画化带来的原作小说销量版税，以及歌手身份发行的唱片还有演唱会收入占大部分，至于配音所带来的微薄收入，连零头都算不上。
况且，岛田信长的收入未必不高，经过长时间的接触，最上和人知道这家伙的钱全部花在游戏氪金上了，加上成为声优多年，搞不好存款比最上和人多得多。
“你刚才说年末旅行，是要去哪？”
“北海道。”
“和谁？”
“介人。”
“百年好合。”最上和人淡淡地说了句。
“喂！”
玩笑归玩笑，最上和人就算过年有休息日，多半也没办法与岛田信长他们出去旅行，与岛田信长在一块的时间虽然挺惬意，但相较之下，他更喜欢缩在被炉中看书。
况且，他还有个女朋友要伺候。
若是叫她知道自己和岛田信长出去年末旅行，保不准会说什么百年好合之类的话出来。
……
中午十一点五十分，最上和人准时出现在录音棚，今天要收录的是《地错》，最上和人早就将台本聊熟于心，测试的时候，只有他的演绎没有被音响监督提出修改意见。
配音结束后，最上和人刚打算离开，却被意料之外的人叫了名字，回身望去，身形娇小的丸子头少女，迎面向他走来。
是清水有沙。
最上和人表面不动神色，内心则颇为动摇，前女友展露礼貌甜美的笑容，递来抑制小巧的礼盒。
绿色的精致包装纸，系着红色的丝带，弥漫着圣诞气息。
“户塚桑，圣诞快乐，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特意带来送给片场的大家，不嫌弃的话可以收下么？”
望着前女友落落大方的笑容，最上和人略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几秒钟后，默然接下。
“谢谢，水濑小姐。”
坐在椅子上的小西沙织，安静地望着那两人的身影，她难说自己是否已经与清水有沙回到了过去的状态。
不，多半是没有回去，只不过两人的心境与那时相比，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所以她们才依然是朋友。
她们之间的友情因男人产生裂缝，也因那个男人，在缝隙间架起了沟通的桥梁，只是站在桥上往下看，迎面感受刮来的寒风，那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永远都会在那里，宛如深渊般注视着她们。
最上和人收下之后，清水有沙再也不说其他的，微微一笑后转而去了其他声优与工作人员身旁，将自己先前对最上和人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收到礼物的工作人员无一不露出感谢的表情，已经有人拆下包装品尝，直夸清水有沙的手艺。
清水有沙展露着腼腆的笑容，直摆手说“您不嫌弃就好”。
最上和人看了一眼手中的礼盒，内心颇是感慨，曾经那个每天都缠着他要吃饭的女孩儿，那个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儿，在没有自己待在身边的日子里，俨然独自成长为了更出色的女孩儿。
最上和人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也不明白现在的清水有沙，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她走出了自己曾经赋予她的阴影，那么对最上和人来说，或许是一种救赎，也说不定。
同样收到清水有沙递来的礼盒，清水有沙确认着所有人都送过之后，与小西沙织嬉笑打闹了一番，两人携伴离去。
……
……
离开片场后，最上和人下楼去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打开清水有沙送的饼干，形状比想象中要来得归整。
一口咬下，普通的饼干味道，普通的好吃。
这可是那位清水有沙做的，那位从来不下厨，甚至能够在厨房引起爆炸的清水有沙。
最上和人甚至能够在脑海中想象出那份光景，不善厨艺的女孩儿，独自在超市买来食材，查阅网上的食谱，一次又一次的制作失败。
以往一句轻描淡写的“和人桑，我想吃蛋糕，诶嘿嘿～”就能解决的事儿，现在全部都得靠自己。
想得久了，最上和人不由得发出自嘲的轻笑，默默地直晃脑袋。
清水有沙是个坚强的女孩儿，离了他只会迎来更好的生活，自己没必要在这里假惺惺的故作伤感。
再度咬下女孩儿亲手做的饼干，喝上一口咖啡，冬日的午后，最上和人心底难得地增添一抹平静。
第642章 圣诞节的夜晚，在工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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