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冈唯一神
除了写作之外，我再也寻不到能够保持自我的事情。
倘若连这东西也丢了，我大抵就是一具什么都不剩的空壳，我很害怕自己变成那样。
有时，我会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不停欺骗女性伤害女性的人渣，这样的想法每次都是突如其来，持续的时间也并不久。
当我还来不及震惊于自己多么差劲，这情绪又猛地消散，留得我独自坐在原地，心中没有一丝涟漪。
什么嘛，只是出轨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合拢电脑，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当我再次将视线聚焦于店内时，我才发现日高小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店内。
她身边放着的那款手提包，是我今天判断她身份的依据。
像往常那样走过去，还没等我在她面前坐下，日高小姐那不同于往常温婉的冷淡声音在此刻响起。
“户塚君，今天能让我一个人坐一会儿么？”
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吧，难以像样总是笑脸相迎的日高小姐，会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虽然也有终于忍受不了我的纠缠这种选项，但我并不认为是那样。
我还是在她对面坐下了，她没有出声。
服务生端来咖啡，她一口也没喝，我心中浮现出许多与她搭话的由头，最终都放弃了，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像是拼桌的陌生客人。
“可以不要再写了么？听着有些烦人。”
我正在记录灵感的自动铅笔停下，轻微地“唰唰”声当即停顿，默默合拢笔记本，发出“啪”的轻响。
她发出轻微的叹息，我沉默不久，等来了她的下一句话。
“抱歉，我刚才有些言重了。”
“无妨，谁都有心情低落的时候。”
“……对不起。”
“心情低落的时候，我推荐找个安静的地方看日落，太阳会泛起一圈又一圈的红霞，销声匿迹的同时，天与地之间仿佛融为一片无色的空间。
虽然无法起到实质的帮助，但我觉得能稍稍洗涤内心的浮躁。”
“这是户塚君的心得？”
我摇了摇头：“书中看来的，说当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会格外地喜欢看日落。”
“没有看过这种听上去很哲学的书。”
“想来是的。”
她会不会以为我是在卖弄学识呢，不过多看几本书应该算不上学识，只要肯花时间，谁都可以看许多书。
“听着有些道理，但我想我没有那样的兴致，日落很漂亮，我不希望漂亮的事物染上自己的不成熟。”
会将负面情绪称之为“自己的不成熟”，我再次感受到日高小姐果真是个不一般的人。
我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一来，我没有那样的立场，二来，我自己并不是那种喜欢被人询问烦恼的人，所以也不会去做有可能引起她厌恶的事儿。
我开始谈论咖啡，喜欢的类型，口味，香气，以及我或喜爱或不擅长的品种。不像我自己的喋喋不休着，说着说着或许会引起她的厌烦。
但她似乎有在认真的听，哪怕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我也能想象到她正用那双明亮的眼睛默默盯着我的表情。
“户塚君，今天的话好多，平时不都是默不吭声地么？”
“今天的天气令人想要多交谈，兴许是这缘故。”
她扭头看向窗外，阵雨褪去的午后，太阳再度释放出强烈的光线，用手指触碰玻璃，也许能感受到外面滚烫的高温。
“真是个怪人。”
“这点应该没变才对，我以前就很怪。”
“这倒是。”
她的声音轻松了一些，但还是蒙着一层浅浅的忧伤。
“嗳……户塚君。”
蓦地，她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抬头看她。
“为什么什么不问我呢？”
“我虽然是个脚踏两条船的烂人，可我喜欢女孩子的感情是真的，读不懂哦空气的去揭人伤疤这种事，我做不来。”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明明是脚踏两条船更加恶劣吧。”
“还真是……”
“我都快已经对所有的男性声优都失去信心了。”
“因为我？”
“不全是。”
“这样啊。”
我想起她之前所说的渣男排行第一名，也不晓得哪位业界前辈，能如此惹她的厌。
“户塚君为什么这么喜欢女性声优？”
我摇了摇头：“这种说法太笼统了，我并不是喜欢女性声优，而是我的交际圈就这么大，女性声优是我最常碰见的异性，在许许多多的异性当中，喜欢上一两个，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别再若无其事地说这么渣的话了。”
她似乎有些不满。
“虽然渣，却也是真心话。”
第785章 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
“户塚君该不会以为只要说说所谓的真心话，便能让我对你改观？”
“日高小姐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女孩子，我十分清楚这一点。”
“虽然这话我听着有些不对味，但我确实与祈酱与ayaneru那样的女孩儿不同，最近在片场遇到祈酱的时候，总是看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ayaneru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各种event与live，那疲惫的样子也着实叫人心疼。
如此一来，我便越来越讨厌户塚君了。”
她口中有沙的郁郁寡欢，想来是有沙刻意在日高小姐面前伪装出来的姿态，至于彩音，她这段时间确实在忙各种动画作品的event和邦邦的live，看上去疲惫也不难理解。
事情的发展与我预料的一样，日高小姐并没有发现这是我的谎言，可我的内心却并不喜悦。
当然，也不会因此而悲伤，充其量只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我可是差点被杀掉了。”
“嘛……大概能想象到，还真是辛苦你了。”
她以一种嘲讽的腔调对我说道。
“因为我的缘故，让原本能坐享齐人之福的户塚君沦为了被唾弃的单身渣男，我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看来她真的对我有很大意见，这些话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苦笑一声后：“日高小姐，真的有必要对我这么苛责么？”
“女性公敌在说什么蠢话呢。”
“……对不起。”
总之，比起我刚在她面前坐下的时候，她的话变多了，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软弱悲哀，应该算是件好事。
“户塚君有在恨我么？”
我闻言一愣。
“什么？”
“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的行径，你应当不会与她们两人坦白吧？”
我做出思考状，想了挺久。
“嗯……应该，不，肯定不会吧。”
我轻轻转动着咖啡杯，低头看着咖啡液扬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语气低沉。
“我是个没有前进的觉悟，同样也不具备退缩的勇气的人，安于现状，害怕改变，即使是做出了错误的事情，在没有外力的干涉下，我也是那张会仍由事件自然发展的人。
即便我很清楚这样的生活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我还是缺乏改变的意志，单单一个劲儿地回想自己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为什么？”
“撒……兴许是被什么东西冲昏了头脑。”
“这可算不上回答。”
“我知道。”
我停下晃动杯子的手。
“只是……”
“只是？”
“我有在感谢日高小姐。”
“……”
“如果没有日高小姐，我现在一定还在同时欺骗着那两人，无视内心的负罪感，沉溺在我亲手构筑的虚假的幸福当中。”
“怎么听着我反而像是救了你似的。”
“或许。”
日高小姐摇了摇头，似乎不太想继续就这个话题聊下去。
“如果是想要卖惨大可不必，户塚君最近的行为实在是让我起不了同情的心理，虽然乍听之下是件有些悲伤的事情，但亲手造成这一切的不正是户塚君自己么？
就算没有我，你也还是会迎来相同的结末，甚至还不如现在，因此我也不会对户塚君有什么愧疚。”
我轻轻一笑：“嗯，这样就好。”
听我回答地如此坦荡，她有些不悦地“啧”了声。
该怎么评价才好呢。
名为日高理菜的这名少女，确实可以说得上是人间清醒，在得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后，对我表现抵触的同时，依然维持着高度的社交礼仪。
我想，她至今为止的许多行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的态度，是出于她生而为人的品性。
即便是穷凶极恶之人，内心再为之不齿，还是会尽可能做好表面功夫的人，如此八面玲珑的女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关于彩音暴怒，夏纪甚至在event上向她土下座求得原谅的那件事。
【这句话在我生涯中听过渣男语句中能排第二。】
【拜托请你们不要再拉低我对男性声优的期待了。】
应该……是指那个人吧。
在面对那般不堪的侮辱时，她的反应竟然是笑着表示自己完全不放在心上。
多少成年女性都无法一笑而过的事件，在一名年仅二十岁的女孩儿身上，能表现出那般的云淡风轻。
这应当是存在这名女孩儿身上，最吸引我的部分。
她深谙这个社会的残酷，像她这样没有能力没有权势的女孩儿，只有微笑着面对这个世界，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她很柔弱，柔弱地像是迎着惊涛骇浪的芦苇，同时，也是帕斯卡尔所说的，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
她用思考保护自己，在所有会演变而成的结果当中，选取一个自己最能接受的结果。
我无法不惊叹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女孩子，她脆弱不堪，却又无比坚挺。
坚挺到……令我想将她这根芦苇折断。
我深知我的想法何等骇人，却还是忍不住被她所吸引。
啊～～啊～
想要折断她。
想要让她屈服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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