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黑蛇只想单纯的活着 第296章

作者:凉凉的笔

车尔尼的额头上微微见汗。

这并不意味着音乐之外的合奏出了什么问题。只是,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一种被窥视,被操控的感觉。

他的手指所弹下的每一个琴键,他的呼吸节律,他在内心摸摸打着节拍,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握着。

这只大手并没有干涉他的演奏,但车尔尼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那就是他的演奏已经停不下来了。

……

这无疑是一首让人眼前一亮的乐曲——至少在开头的时候,它确实如此。

然而,逐渐有人感到了异常。

因为他们看到,三位演奏者的脸上,开始浮现痛苦的神色。

仿佛他们的内部正被什么东西啃噬。

……

而幻听也再度分别回响在黑键和白垩耳边。

暴怒·巫王怨毒的在黑键耳旁吼叫着。

“(莱塔尼亚粗口),可真是被看扁了啊!等我出来,我定要让你这条该死的爬虫大败而归!”

而迷惘·巫王则空虚地在白垩耳旁呢喃着。

“……黑蛇,我和你终究还是走向了这一步么?”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大爱巫王 大嘘

观众席上的人们不再保持安静。

因为台上的演奏已经开始进行某种令人不安的转变。

配合默契,旋律融洽的长笛和提琴,开始向着两种极端且截然不同的风格转变。

车尔尼察觉到了问题的不对劲,他开始企图用自己的钢琴声来中和这两段渐行渐远的旋律,可这一切无济于事。

而黑键吹得更加卖力,他企图将这场嘈杂合奏的主导权握在他自己手中,他企图代替白垩成为格特鲁德的祭品。

黑键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尘世之音旋律的尾巴。

他更加用力地吹奏起来,可白垩的琴声却越发沉重和空虚。

长笛声急迫、狂躁、刺耳,忽快忽慢,充斥着将眼前的一切拖入深渊的冲动。

提琴声缓慢、忧郁、空洞,节奏一成不变,仿佛被天灾夷平后的大地,一无所有。

数百双目光投向台上那位正在拉大提琴的白发青年身上。

这些目光中包含着不解,困惑,犹疑……以及恐惧。

他们看着那位白发青年的头发越来越长,看着源石结晶从他的体内翻涌而出,看着血肉开始不断地搅动,披上了由源石结晶组成的外衣。

奇异的旋律开始在夕照厅中回响,并且逐渐蔓延,直到这座维谢海姆的城市,无论是大街小巷,都被这段空灵的旋律占据。

一道仿佛从虚无中发出的长叹,响在夕照厅的每位观众心中。

看着台上那依旧缓缓拉着大提琴的怪物,在场的任何人,都只会想到两个字。

【巫王】!

……

“啊!”

夹杂恐惧与慌乱的尖叫声打破众人的僵硬,看到舞台上发生的异变,音乐厅里的人们萌发逃离之意。

并非所有人都知晓格特鲁德的谋划,也不是所有人在面临恐惧时能够保持镇定。

可就在第一位观众起身的时候,格特鲁德的声音却从夕照厅四周的墙壁内部响起。

“能否给予台上的音乐家们应得的尊重?提前离场可不是一位合格观众应该做的事情。”

这道声音仿佛暗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迫使人们的身体安安分分地呆在原位。

只有寥寥包厢以及观众席上,本就没打算离开的人没有受到影响。

而那些人的目光,也从台上那沉默演奏的怪物身上,转移到不知道从何时出现,手握指挥棒,如同此次音乐会指挥家的女人。

格特鲁德,已然开始演奏。

……

黑键,车尔尼不约而同,都用愤怒地眼神看着那位表情得意,将他们视若空气的女人。

他们想要停止演奏,想要破口大骂,想要去阻止格特鲁德疯狂的举动。

可他们却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他们自己演奏出来的旋律,已然束缚住他们的行动。

在这首曲子结束前,他们是不无法停止的。

……

‘(莱塔尼亚粗口)老头!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

黑键急躁地在内心呼唤。

他从未有过想现在这样,希望那折磨自己的幻听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耳边。

可没有。

除了他自己正仿佛成为提线木偶被操纵所吹的长笛声,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

而此时闪亮登场的格特鲁德可没有理会其他三人的想法。

她看了看手中的指挥棒,却并没有挥动。

因为被她抓住的两段尘世之音还在反抗。

哦,不对。

准确来说,只有一段伴随着尘世之音而生的意识体在反抗。

而另一段已经开始摆烂。

“黑蛇,你竟敢……”

愤怒·巫王的嘶吼声侵入格特鲁德的心神,他恼怒于迷惘·巫王的无所作为,但更愤怒于黑蛇这一点情谊都不讲的袭击。

在黑键,白垩二人上台的时候,格特鲁德在夕照厅内布置的施术单元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启动。

二人的尘世之音当然还在,可是这两个意识体却已然被格特鲁德剥离出来。

在能够玩弄意识,情绪,灵魂的恶神面前,区区尘世之音可算不上什么,格特鲁德先前之所以什么都没做,任由这两个承载着巫王一段时期情绪的意识体去帮助黑键和白垩,只是因为……他们确实没啥用。

他们能够在白垩和黑键身上存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格特鲁德想要为这场实验再填上些许筹码。

“……”

格特鲁德并没理会暴怒·巫王的质问,也不在意迷惘·巫王的叹息。

她只是自顾自地开始挥动手中的指挥棒,调试着夕照厅内所有的施术单元,将旋律和能量重新聚集在已经巫王化的白垩身上。

不过是两个被灌输的意识体罢了。

黑蛇对这种东西熟的简直不能太熟了。

【空想之梦】的【蛇蜕】们也一样,那些意识体自以为他们还是生前的本人,但实际上,都不过是一些有着记忆和思维的作品。

对于一些人而言,只要长得一模一样,拥有完整记忆,人格的意识体往往被视作本人……可对于黑蛇而言却不是这样的。

假的,就是假的。

即便再怎么像,甚至从身体,意识,灵魂,人格,都简直一模一样……那也不是真的。

在恶神眼中,任何事物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仅仅是生命,这其中甚至包括维多利亚流水线产生的机器,萨尔贡的沙土,海洋里的每一滴水。

毕竟……

即便最普通,最平凡的事物,也会拥有自己独特性。

也许是经历过的历史,也许是不为人知的用途,也许是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地点……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构成恶神眼中的独一无二。

那祂什么时候才能够将这些独一无二的事物,变成自己呢?

……

格特鲁德挥动着指挥棒,并未开口,但夕照厅的所有人耳边都响起。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能够坚持到现在,等候着演出的最后一幕。”

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却蕴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肃。

包厢内有些不明所以的贵族感到有些不安,可看着那最上位几间包厢内更加尊贵的客人都没有动作,也都决定耐着性子,按兵不动。

他们已经不敢再将目光放在台上。

他们不是惧怕格特鲁德……诚然,对于莱塔尼亚的高塔术士们而言,谁是主场谁是客场确实十分重要,可格特鲁德毕竟只不过是一位伯爵。

在这些自持高贵的人眼中,若是在座的众人一起发难,她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可即便是最无知,最瞧不起格特鲁德的贵族此时,也不再敢有任何动作。

因为那个正在拉大提琴,由源石结晶组成的怪物正保持着沉默。

【巫王】,就在那里。

……

“百年前,卑鄙的双子推翻了陛下的统治,她们利用花言巧语去蛊惑了一群不知陛下伟大的愚昧之徒,她们用卑劣的手段将为了莱塔尼亚鞠躬尽瘁的陛下从高塔上推下,她们无耻地抢夺了属于那位陛下的王冠。”

观众席上,那位身份不明的女士沉默不语。

而她身旁,白垩的爷爷则忿忿不平,不过看到身旁尊贵的女士没有动作,他也不再吭声。

能够让女皇密探毕恭毕敬的人,除了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又还能有谁呢?

维谢海姆毕竟还是莱塔尼亚的维谢海姆。

而格特鲁德虽然嘴上说着对维谢海姆的一切了如指掌,但也不过是达到一名实权领主所能够做到的极限。

毕竟,黑蛇可不想随意暴露格特鲁德这个马甲。

……

而那仿佛从虚空传来格特鲁德的声音还在继续,只不过和最初的虔诚相比,更增添了几分狂热。

“今天就算是女皇在场,我也不会更改我的措辞,巫王陛下才是莱塔尼亚的英雄!”

“是他丰富了莱塔尼亚的源石技艺,将古典源石技艺的研究推动到诸国难以企及的高峰。”

“从此以后,我们所有莱塔尼亚人都摆脱了落后生产方式的束缚!”

“是他赋予莱塔尼亚如今的辉煌和荣耀!”

“高卢皇帝将他贪婪的目光投向莱塔尼亚的土地。帝国的大军团践踏莱塔尼亚的土地,将她拖入地狱般的战争熔炉。”

“若非巫王之伟力,我们命将注定。他的源石技艺倾泻着毁灭,宛若天灾。以一己之力,他阻挡了高卢的进军,将他们的先锋粉碎。”

“莱塔尼亚的桂冠因胜利而增辉,而陛下的衣袍也因战乱而染血!”

“他是一个斗士,一个勇士,一个伟人!”

“他为莱塔尼亚,做出了历史上最大的贡献!”

“但世人却不理解他,还把他归咎于暴君……”

这时,就连巫王残党的一些不那么激进狂热的成员都有些坐不住了。

如果说巫王不是暴君的话,那乌萨斯那条不死的黑蛇都能称得上是善神了!

他们看着台上,那依旧优雅演奏,闭口不言的格特鲁德。

可那狂热,甚至夹杂这几分歇斯底里,又莫名带着一丝魔性旋律的笑声,依旧回荡在他们的耳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