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但这难道是那些想要从庞然巨物面前握住自己命运的蝼蚁的错吗？”
“不！”
“错的是不知进取的巨兽！错的是——明明身位这个世界最高贵的种族却不思进取！明明是那最古老而强大的庞然大物的碎片，你们却要被成百上千年的、早已过时的规矩所束缚！”
“让我再问你……包括你的兄弟姐妹一个问题，当初倘若没有岁的背叛，巨兽能胜吗？”
“能，当然能。”
“但总有一天，固步自封，各自为营的巨兽面对发展起来的文明而不得不逼其锋芒，就如同今天。”
“那么再问你们，在真龙的统治下，大炎的压迫下，该如何让巨兽这个天然尊贵而又古老的种族可以不受束缚地、自由自在地行走在这片最初属于你们的大地中？”
“你们心中的答案需要我帮你们说出来吗？大炎对岁的背叛，你们这些碎片感受的还不够深吗！”
“人兽有别，人类的思想从来都没有他们自以为得那样美好，这些转瞬即逝的生命变化无常，包括那些所谓的君子常常挂在嘴边的仁义道德。”
“我不讨厌凡人，但我也并不喜欢凡人，我只是在坚持我一贯以来的观点——像我们这些伟大的存在，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去自由的爱，自由的恨，自由的做我们想要做的事。”
“无论是庇护，还是毁灭；无论是隐匿于市，还是高居庙堂……我们理应是自由的！”
“可我在大炎这个国家看到了什么？你们兄弟姐妹就像最卑劣的耗子一样龟缩在那可怜的角落中，你们不会难受吗？”
“当我踏入大炎领土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凡人变化无常的道德准以及自以为是的规矩仿佛弥漫空气的尘埃，堵在我毛孔的每一个角落里。”
“我喘不过气啊！”
第四百四十六章 黑蛇的水很深,妹妹你把握不住,让为兄来
“知道是什么最让我愤怒吗？我的朋友！当我们这些生而高贵的存在试图让自己，让我们的世界更好时，一些与我们同样尊贵而又强大的存在却不想要看到这一切！”
“强者支配弱者，弱小的生命臣服于强大的生命，从来都是天经地义。”
“而弱者渴求的平等，也不过是强者的仁慈。”
“我们可以选择仁慈。”
“但绝不能被这些弱者裹挟。”
“弱者们团结起来爆发的力量的确强大，但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始终如一的我们？”
“他们懂得团结，懂得所谓的进步，甚至发展出所谓的文明……”
“难道我们，就学不会？”
“那个时代是他们赢了。”
“但下一个时代，犹未可知。”
“我的朋友……”
“你愿意陪我，与大炎下一盘棋吗？”
“没有规则的那种。”
……
不愧是恶名远扬的恶神。
我必须承认……我心动了。
祂鼓动心灵的本领实在是可怕了！
这番话，不仅是敲在了一些继承岁的意愿，企图在大炎拥有更高地位的兄弟姐妹心上，更是敲在了保持中立态度的兄弟姐妹的心上。
自由的爱，自由的恨，自由地释放属于我们的天性。
耐心引导和不予理睬的选择权应该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而不是真龙和大炎。
这个异邦神明抓住了我们所有兄弟姐妹的痛脚，而且祂在尽全力地吸纳每一个有可能支持他理念的巨兽，他想要把所有能团结起来的巨兽拧在一块。
甚至，他没有痛斥凡人，没有给我描述凡人带来更深远的危害，可是，所有听过这番话的大炎巨兽都会想到自己的处境——不能暴露自己的真身，要穿着“符合正常人类”的衣着，甚至连在自己的窝里打一个盹都可能会被赶走。
我听说有一个同族，明明呆在自己的窝里好好的，结果就有一群后来的凡人为了搭建房舍，不停地在他身上乒乒乓乓，企图把他们眼中的大山挖走。
那个可怜的同族被骚扰了三四年后，最终只能不耐烦地离开那个他所精挑细选的地盘。
就因为所谓的……人定胜天。
笑话，人何时真正地战胜过苍穹？能够让自然听从他们的号令？
一场瘟疫足以轻易地击溃他们安稳的生活，而他们搭建的移动城邦也从来都不敢直面天灾……他们只是足够无知，弱小，还有傲慢，才会在自己给自己圈的认知当中称王称霸。
巨兽虽有骇人威能，但除了老东西，没有几个巨兽无聊到想要干涉凡人的生活。
害人类最深的，也从来都不是巨兽，而是人类自身。
真正可怖的，是生长在人们心间的，自混沌之初起便投下的阴影。
天地、星月、风雨、时令……顺逆无常，不知其源，超越人类所拥有的薄弱智识的边界。
对那时的人类来说，巨兽是同样的存在。
无知催生出恐惧，恐惧扭曲成敌意。
他们天天斗天斗地，但天和地又有什么好争斗的呢？
最终，不还是回归于人斗人？
……
只要想到这些，我的兄弟姐妹也就能想到这一切的根源——那场战争，我们输了。
当然，我个人虽然对老东西的耻辱感同身受，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对老东西的失败拍手叫好……毕竟倘若没有祂的失败，又何来我们这十二个兄弟姐妹？
但那并不代表我们会一直输下去。
既然当初老东西的背叛给了巨兽们难以磨灭的创伤，那么自然，我同样可以利用凡人本身。
同门相残，兄弟反目，爱恨情仇皆为棋路。
我悟了……
我已经执着于这一小小的棋盘太久了。
纵横十九道，即便可能性甚至远胜于组成脚上这片大地最细微的尘埃的数量，也终有穷尽。
而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算尽了棋盘上的所有可能性……那么围棋在我眼中，将不再有意义。
终究不过是一种娱乐的方式罢了。
棋盘终有定数，但人心可没有。
我想，我会和祂有共同语言。
……
但我还是无法信任这个来自异邦的神明。
即便是同族，也未必可信，更别提这个总是嚷嚷着让巨兽再次伟大的家伙压根就不是巨兽。
也许小十一会被那股巨兽的气息所迷惑，会被妖魔的污秽迷惑感知……但是我不会，我能够肯定【不死的黑蛇】绝不是我的同族。
我收集的资料终于有了眉目，也察觉到了名叫烛九阴的躯壳下隐藏的第三种气息是什么……那是腐烂的尸臭味。
千年的战争留下来的不仅仅有堆积如山，锈迹斑斑的兵刃……
还有漫山遍野的遗骸。
祂是怎么把这三种截然不同的特征拼接在一起的？
……
我必须承认，祂的确从凡人的身上学会了许多，虽然不够精通，但要远比我们兄弟姐妹全面。
没想到乌萨斯那边的凡人已经疯狂到将妖魔的碎片纳入自身，用自身的意志去驱使妖魔的力量……人类发展得太快了，我必须提前为我，以及我的兄弟姐妹做些什么。
还有那个烦人的老东西……虽然年已经成为老东西的守陵人，但是我了解这个妹妹，她是耐不住寂寞的。
我必须要早做打算。
夕，你这个朋友可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得那样简单，我也不相信祂真的是替我们着想。
所以就让哥哥我先替你试试这家伙的深浅。
……
于是，两位非人的存在秘而不宣地接触许久……无论是司岁台，还是老天师，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异邦的神灵已经偷偷地和碎片搭上了线。
祂们下棋，博弈，甚至畅谈天下大事。
除了下棋的方面，祂们二人相处得很合拍。
至少表面上很合拍。
直到……一个悲剧的发生。
其中的一位，失去了祂的一个妹妹。
……
“节哀，我的朋友。”
毕竟你妹死了。
“你的妹妹【颉】的消逝让我深感痛心，虽然我并未与她有过接触，但听你的描述，便可知那是一位相当富有才华，温柔体贴，具备魅力的存在……可惜，可惜。”
还没来得及认识，真可惜……倘若我在场的话，说不定能够品尝一下碎片濒死的记忆和情绪。
在海里的时候可只品尝到了一只巨兽尸体的边角料……没办法，毕竟当时还不太适应海嗣的躯体。
“这场惨剧不是你我想要看到的，但说不定正是大炎想要看到的。”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当初为了避免被大炎的天师逮住而潜伏，完全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但是十有八九就是大炎干的。
毕竟敕封神灵，人兽有别嘛~
“大炎对你们的态度，是战是和，怎样才是最优解，到现在也难有定论。他们包括你们皆身在局中，很难看清全盘……倘若朝廷能够有人与你们相互拮抗，那么自然会用你们。假使无人能够匹敌你们，那还不如趁着你们兄弟姐妹尚未团结的时候，将你们逐个击破，免留后患。”
拱火。
“恐怕有些局中人的心思，已经不在寻找那个正确答案上，或者说……大炎的一些人，已经开始践行他们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呢~”
努力拱火。
“我的朋友，你应该清楚……那些整天嚷嚷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凡人从来不可信。”
虽然其实我也不是很值得信任，但至少我的伪装天衣无缝。
“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倘若我让菲林与扎拉克互相厌恶，龙族与丰蹄族互相践踏，麒麟与库兰塔相互鄙夷……不仅仅是种族，职业，年龄，性别，寿命，力量，甚至个体的思维观念我都能够进一步细分。”
人兽有别的格局实在是太小了，人人有别我看就非常不错。
不懂得分化敌人和朋友，注定度过相对失败的一生。
“让他们丧失对人类这一集体的认同感，那么这些转瞬即逝的小生命，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些个例除外。
还好巫王死了。
“乌萨斯的大门永远为你和你的兄弟姐妹打开，只要你们有意向，我甚至可以自作主张地调动四个集团军……你放心，我们那野心勃勃的皇帝是不会反对的，乌萨斯剩下的战争术士和高速军舰足够同时应付卡西米尔的天马，东国的武士，还有萨米的雪祀。”
反正大炎几百年未对外动兵戈，当初高卢强盛的时候也默认了高卢的霸主地位，虽然真实的兵力肯定要比帝国议会预估得要高，但无所谓，我会开始忽悠。
我又不是耶拉冈德，虽然与大炎开战实属不智，但倘若能够收获到碎片难得的信任也不错。
乌萨斯，又不全是属于我的乌萨斯。
“凡人称呼为国家的集体确实强大，但顾虑却更多。”
企图将集体的力量当做自己的权利，那么就必定被集体的期许所束缚。
大炎百姓在乎谁成为他们的主人么？他们不在乎。
他们只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
而只要证明拥有毁掉他们生活的能力，再利用舆论加以诱导……足以取得不错的效果。
当初巨兽最大的敌人是岁，那么如今人类最大的敌人，为什么不能是人类本身？
不，说到底……
何为人类？
但思考这种问题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赶快取得这个碎片的信任……唉！果然不是谁都像耶拉冈德那样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