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来天欲樰
“对于欠债的失信人来说，在他们眼里，我们这颗星球的未来已经算是被买断了。”
“不过除了你们去的大矿区，其它地方倒是没有出现剧烈的冲突情况，大概是因为托帕下了命令，不允许他们肆意骚扰市民吧。”
“哎。”
布洛妮娅轻轻叹了口气：
“但这不影响恐慌情绪在人们心中堆积……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又究竟抱有什么目的，毕竟这件事现在就寥寥数人知道真相。”
“那……可可利亚有告诉你托帕到底给了什么解决方案吗？”三月七询问道：“之前她都没跟我们说。”
布洛妮娅轻轻点头：
“也许是母亲大人觉得说不说都没什么关系吧，反正都不会影响她心中的决定。”
“母亲镇守了贝洛伯格那么多的岁月，以前几乎每天都会受到星核的精神干扰，如今的窘境……对她已经造不成什么心理压力了。”
一份电子合同被布洛妮娅展现出来，呈现给两人观看：
“这是托帕在你们回来的半小时前，发给母亲大人的合同，下面还附加了她的亲笔信，母亲大人看完后便走出克里珀堡了。”
“两位可以看一遍上面的内容。”
三月七接过合同，和丹恒一起认真的看了起来。
[……可可利亚女士，请允许我在往后的文字中使用这个亲昵的称谓，接下来，我想和你讲一个和我自己有关的故事。]
[在你们眼中不近人情的公司职员们，其实也都有着各自的人生轨迹。]
[以我自己为例，我出身自一个位于银河边缘的不起眼星球，它的名字除了原住民外几乎无人知晓。]
[我的母星资源十分匮乏，为了生存，居民不得不出售大量的劳动力，从事为星间其它文明代工的职业，多数是化工行业或重工业。]
三月七看到这里，不由问道：
“什么是化工行业或重工业？”
丹恒提醒：“会污染环境的工业，例如加工时会排放废水、有害气体等等。”
“原来如此，等等……那不是用族人和星球的命赚钱吗？！”
三月七继续看下去。
[在这样的背景下，母星的自然环境日渐恶劣。]
[不知从我童年的哪一刻开始，人们必须戴着呼吸面罩才敢在街上行走，耳边从早到晚都会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声。]
[很快，我的家乡走入了末路。相对富有的人们选择了星际移民，重新开始。]
[留下来的多数人，只能在污水，酸雨，和尘霾的伴随下苟延残喘，等待绝望临近。]
[直到有一天，公司来到了我的母星……还带来了一整套先进的环境改造方案。]
[作为交换，他们要求星球上的每一位居民都签下合同，成为……或是在未来成为公司的员工。]
[合同签订后的两年，黑云和雾霾消失了，人们开始摘下面罩。]
[三年后，植被和树木重新开始生长、繁盛；五年后，许多一度绝迹的动物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活蹦乱跳。]
[我也是在那时到了年纪，正是成为了战略投资部的一员。]
[我亲眼目睹了家乡经历的变化，也决心将同样的变化带给银河中诸多有着类似经历的世界。]
[可可利亚女士，我怀着真挚的心情写下这封信，为的就是向你说明一件事——]
[自由对人而言是十分宝贵的财富，但在做现实的选择题时，总有些东西会被赋予比它更高的价值，比如生存。]
[仅靠贝洛伯格的双手，你们需要多少代人才能重回星空的怀抱？谁能保证未来的每一任守护者都和你与你的女儿一样谨慎、开明？]
[谁能断言类似星核的灾难不会再次降临？]
[我已经为你们争取到了最好的方案，只要签下合同，贝洛伯格欠下的所有债务都可以一笔勾销。]
[此外，公司还会设立专项小组，支援这颗星球的重建工作。]
[我能够理解，对你而言，这会是一个极度艰难的选择，因为你必须背负起贝洛伯格全体居民的命运。]
[但也正因如此，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能让你的子民真正从中获益的决定。]
看完后，三月七呆了好久。
旋即才缓缓抬头，看向一旁的丹恒：“托帕在信里的语气，感觉相当真诚啊……丹恒，你怎么看？”
丹恒沉默片刻，说道：
“她很懂沟通的方式，信里一直在以贝洛伯格的角度思考问题，就好像全心全意为这里的人民服务的慈善组织。”
“嗯。”布洛妮娅微微点头，赞同道：
“毕竟是身居高位的公司使者，她很明白怎么运用‘真诚’这件武器。”
“有一点她说的没错……这个选择太艰难了。”
布洛妮娅双手怀抱，默默的看向窗外：
“但那是对我而言……”
“对母亲以及执行官来说，这似乎根本就不是什么选择题。”
“为什么？”三月七疑惑。
“因为他们两个看了眼合同后，都不约而同的把它扔在我这里了……”布洛妮娅有些无奈：
“所以你们才能在这里看到这份合同。”
“……”
第391章 毫无悬念的拒绝了
“？？？”
三月七瞪大了眼睛：
“靠，我还以为是你专门留给我们看的。”
“呃……真那样的话，我其实可以给你们拍照或者录像的。”布洛妮娅尴尬的挠了挠脸颊。
三月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所以，颜某人醒了？”
“醒了，但没完全醒。”布洛妮娅回答。
“？”
不顾三月七的疑惑，布洛妮娅自顾自的伤神道：
“这个星球的命运，它承载的文明，曾在这里发生过、以及未来将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现在全都悬在这份合同上。”
“可它却被抛弃在了这里。”
听着布洛妮娅的声音，三月七有些疑惑：
“布洛妮娅，你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吗？”
“嗯。”布洛妮娅微微点头：
“不论公司意欲何为……至少托帕小姐的心意是真的。”
“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
三月七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而且这合同上附加的话语，听起来似乎还真没什么毛病。
签了后，那天文数字的欠款就不用还了，甚至还有公司的专员带一整套设备来改善整个星球的环境。
好像还真血赚啊……
就在三月七这么想的时候，丹恒沉声道：
“合同上刻意将今后贝洛伯格人民的生活以及义务草草略过，只是简略的形容成‘成为公司的员工’。”
“三月，你还记得……那个曾经扬言要灭口我们的公司职员吗？”
“嗯？”
经过丹恒这么一提醒，三月七似乎想起来了。
“噢，你说那家伙啊……”
“他不是说自己躲在一个小星球上备战，用了好多好多年时间，才成功挤进公司当上了一个小兵吗？！”
“嗯。”丹恒微微点头。
三月七恍然大悟：
“对啊，进公司其实不容易的吧？贝洛伯格欠了那么多钱，签了合同后就全体都能进公司当小兵了？”
“那么那个职员还不如移民到欠钱的星球就好了，干嘛那么费劲啊。”
丹恒沉声道：
“我的理解是，签下合同后的重点，并非是'公司的员工'，而是'公司的'和'员工'。”
“？你只是把一句话拆开了而已啊！”三月七说道。
丹恒继续解释：
“差别在于，拆分后，这两个词所分别代表的含义。”
“并不是人人都能像托帕一样，从曾经的平民一路跻身至公司总监。”
“而且……三月，你还记得那个小组长吗？”
三月七想了想，回答道：
“记得啊……噢，你是说，就连小组长都很看重绩效对吗？好像随口就被托帕扣了好多诶。”
丹恒目光平静：
“绩效什么的……不过是其次。”
“我认为颜欢与可可利亚最在意的，而是工作这件事本身。”
“成为公司的人后，生命当中似乎就只剩下‘工作’了。”
“不论职位好坏……”
丹恒偏过头去，望向窗外。
街道上，许许多多穿着黑色盔甲的公司职员走来走去，好多居民都龟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人的一生只剩下了别人所指派的工作，真的会幸福吗？”丹恒沉吟道。
听到这里，布洛妮娅也抬起了眸子，惊讶道：
“丹恒先生，执行官跟母亲离开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啊？他说啥了？”三月七疑惑道。
“他说……‘怎么会有人生来就得当牛马啊。’”
布洛妮娅正色道：
“执行官的说法是，关于托帕的身世，他已得到查证。的确，因为故乡的遭遇，在托帕眼中被公司兼并大概是存续贝洛伯格的一件很好的方式。”
“但书信中未提及的，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布洛妮娅沉声道：
“并非所有接受公司条件的世界，都得到了拯救。”
……
铆钉镇。
此时，这里聚集了很多人。
除了杰帕德率领的军队、以及托帕、史瓦罗外， 又多出了两人。
可可利亚站在高处，默默望着下方的托帕，沉声道：
“托帕小姐，你还是跑到这里来了。”
“可可利亚女士……”托帕仰望着站在破碎石阶上的可可利亚，疑惑道：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派人来阻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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