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人的衰老，往往是从一次大病开始的。”
“肉体上的损毁，精神上的屈服，在面对无法像以往那样自愈的病痛时，人类便开始了第一次衰老。”
议长把一枚硬币掷在桌上。
“哗哗哗……”
硬币在光滑的桌面上旋转，像一颗小小的圆球。
“你觉得这枚硬币倒下时会是正面还是反面？”议长戴着手套的手指叩在桌面上，藏在黑暗中的笑容蕴含着某种神秘，“这是我闲暇时经常做的事，我认为最有趣的一点便在于硬币真正落下时，无法知道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
“你不觉得有趣吗？与人注定的衰亡不一样，硬币总会有机会掷出正面。”
“啪嗒。”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橙黄色的灯光从门缝的一丝变成一道宽阔的长体，照亮坐在会议桌旁边的议长。
他的大半张脸都被黑暗笼罩，被照亮的半边脸上的瞳孔转向门口的人。
“议长，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议长热心的站起身，对自己面前的位置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
逐火之蛾采用的议会制度让所有人的权力都是平等的，但权力的平等不代表话语权的相等，资历和贡献能够决定的远大于大部分人的想象。
而眼前这人的话语权在高层中是相当高的，也就是所谓的……权威。
年过耳顺但仍旧老当益壮的老人瞧了眼礼貌的议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来到了他面前坐下。
议长在他坐下后，才又重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一下自己的领带微笑道：“这次请您来，是为了能够与您商讨一下上回提到的权力集中问题……”
“哼，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老人直戳了当的打断了议长的话，而这不让议长说完话的行为，令他的眉头跳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都在做一些什么小动作吗？你就这么想要权力吗？”老人冷声道。
“我想您应该是误会了。”议长叹了口气，抽出一条白色的餐巾铺在自己胸前，从容不迫的说道，“对于权力集中在谁的身上，其实我觉得无所谓，我只是认为权力集中更适合各项计划的实施，而您是资历最深的成员，所以我认为您是最有资格实行机制变更的人。”
“那你不用再多费口舌了，逐火之蛾的制度从建立之初就已经确立，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吗……”议长眯起眼睛。
老人看到他的样子更是不禁嗤笑：“怎么？你还想做点什么？你的私人部队被剿灭，即便还有残党，也进不来总部，你以为经过上回的刺杀事件后我们还会让你将总部之外的人带进来吗？”
“……我很遗憾，我真的很遗憾。”议长站起身，满脸的惋惜，对老人伸出手，“我对于我们没能达成一致感到深深的遗憾。”
老人瞥了他戴着手套的手，冷哼道：“哼，免了。”
他在无视了议长的手后，趾高气昂的转身就走。
“唉……”
“呜——”
被人从背后捂住嘴的老人惊恐的看着面前一脸冷淡的男人捡起桌上的硬币，看了眼硬币朝上的反面后，他把硬币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我确实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下把人带到总部来。”议长背着双手，后退一步，“但是你是不是忘了在总部同样有战斗部队的精英人员呢？”
“噌！”
在老人生命的最后，他看到自己胸前被一个畸形恐怖的武器破开，把他如一个布娃娃般提起，砸在会议桌上。
“嘭！”
议长恭恭敬敬的取下胸前沾上血的餐巾。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挥洒在帕朵的额前，她的眼皮颤抖了几下，从垫子上爬起来，伸了个悠闲的懒腰。
“呜喵~”
帕朵的人生终极目标就是找个地方安安心心的睡觉晒太阳，她觉得目前为止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一半是确认这栋房子能不能长久的住下去。
“啊，对了……”帕朵晃了晃脑袋，想起昨天的事，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那家伙呢？”
林狠辣的动作让她记忆犹新，简直是出生至此最深刻的一段记忆。
那不是某种炫技的特技动作，而是实打实的每一招都能把人打残的技法，若不是特意留手，昨天那些人恐怕就不只是伤残，直接进公墓都是有可能的。
一桶凉水从头顶浇到尾，帕朵谨慎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林的影子，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都没看到他。
“咦？他去哪里了？”帕朵抓了抓脑袋，往常林一般都会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今天怎么没看到人？
来到窗边，帕朵透过玻璃看到了那个坐着轮椅的背影正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糟了！他该不会被冻死了吧！”
帕朵急忙拉开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林的身旁。
“……”
林空虚的黑瞳中出现帕朵焦急的脸，在看到他这幅与往常没什么区别的样子后，帕朵才松了口气。
说起来都升温了，在外面也不会被轻易的冻伤了才对。
“不管你是谁，要是你死了我可是会很愧疚的……”帕朵用有些责怪的口吻对林说道，“你是能够听到我说话的吧，还有昨天那样子，你偶尔也可以恢复正常才对。”
“该不会你不能说话还会出现幻觉的原因是身上的那些病吧？”
帕朵绞尽脑汁的想要说出些能够刺激林恢复的话，但又怕跟昨天一样他直接站起来就把她打得只剩一口气，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对了，那个疗养院我记得也有跟你差不多的人，他们是不是可以治好你的病？”
帕朵为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非凡的记忆力感到得意，但随之而来就是为怎么把林送过去而发愁。
他们会无偿接收林吗？据上回看到的，那里的病人都快挤满疗养院了吧。
“今天再去看看吧……唉，你要是恢复了，一定一定要记得我的好哦。”
林涣散的眼瞳中一抹光芒一闪而过。
第二十二章 生命的病症
“死亡地点：逐火之蛾总部会议室。”
“死亡时间：昨日晚上十点左右。”
“死因……”
梅看着会议桌上死不瞑目，尸体已经僵硬，胸口仿佛被什么野兽的巨爪给撕开的老人，死因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监控没有任何的异常。”普罗米修斯二号在她的耳机里机械的说出结论。
会议室本就没有安装任何的监控设备，这是防止上层会议的内容对外泄露的一致决定，没想到如今却成为了凶手逍遥法外的助力。
梅表情淡然的望着一堆人处理尸体：“总部所有的监控都已经搜查过了吗？”
“是的。”
“……”
对于这个结果梅没有多么的意外，敢在总部动手，就说明有信心不会被抓到。
“这还真是凄惨。”凯文神情冷峻的站在梅的身后，“被人从背后杀死，明明可以让他死的更体面一些，却大动干戈的对尸体施虐。”
尸体几乎被胸口的大洞给撕裂成两半，而且被人用力的砸在会议桌上，血溅出去一圈，如同吸满血被一巴掌拍死在墙上的蚊子。
没有任何的怜悯，如同屠宰畜生。
“这是在示威。”梅走到溅出去的血的其中一处，指着墙面上的血迹说道，“这里的血迹很不自然的少了一处，当时有人站着，他不是处刑者，而是观众，说明加上死者至少有三人在场。”
“先让人地毯式的搜查整个总部基地，看看有什么刻意的痕迹吧……虽然我不觉得那有什么用。”
在总部发生惨绝人寰的谋杀，这是前所未有的惊天大案，简直是给这群人类救星的脸上一人来了一巴掌。
出了这么大的事，最近显然是不会太安宁的，凯文寸步不离的待在梅的身边，防止再发生一些类似于樱的事情。
“对我们所有人的挑衅，不是吗？”议长的脸上凝重无比，杵着一根绅士杖走了进来，对梅说道，“对于凶手有什么进展吗？”
凯文在看到他之后，有意无意的往梅的方向靠了靠，手已经放在了枪套外面。
梅则是很正常的摇了摇头：“能够确定只是在场看到了整个过程的有三个人，动手的人很可能是杀手或士兵，一般人是不可能造成这么恐怖的伤口的。”
“能够确认武器种类吗？”
“一种……爪子，跟利爪死士一样的巨爪。”梅在科研部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对于武器种类了如指掌，“总部的士兵里没有使用类似武器的人。”
“一定要追查到底，不能放任这种不确定因素影响到逐火之蛾的稳定。”议长手指不安的在绅士杖上扣动，“意见不和本就已经让我们分崩离析，逐火之蛾承受不起更多的人死去。”
“……”
在议长走后，梅与凯文来到一个私密的角落里，凯文直白道：“会是他做的吗？”
“樱说过有一个使用重型武器的杀手曾经干扰过她的任务，但从描述来看两者使用的武器并不一致……无法得出结论。”
因为曾是毒蛹的领导者，议长具有重大嫌疑，可他的行为目前为止很正常，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
这时，研发部的副部长给梅发来了一条信息。
“部长，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这是在前任部长的资料库里的一份加密文件。”
梅在看到那份文件的内容后，面无表情的看向尸体胸口的大洞。
黑黝黝，还能看到背后的会议桌。
……
“队长，发生什么了？”
魂全副武装的和卑弥呼、黛丝多比娅一起站在走廊的尽头，她在看见无数的人从身边匆忙的路过后，意识到发生了一些大事，于是对肃然的卑弥呼问道。
“上层有人被杀死在了会议室。”
“有人……在总部被杀了？”魂困惑不解的重复道。
“没错，而且凶手很可能就在士兵之中，从现在开始总部会进入警戒状态，不再外出执行任务，你们都要小心其他人。”
“是。”
“那，第七小队怎么办？”魂想到的是林失踪后，便没有人指挥的第七小队，由于第五次崩坏的重建工作还没有完成，所以内部调整也未开始。
卑弥呼叹气道：“会有人负责的。”
……
“稀客啊。”
梅比乌斯依靠在办公桌边，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气，对走进她的私人办公室的蓝发女性说道。
“梅比乌斯博士，好久不见。”爱因斯坦手里拿着一些文档，在进门之后就放在了桌上，“上次见面好像还是穆大陆的学术研讨会吧。”
“是啊，没想到进入同一个组织后，我们却从没见过面呢。”梅比乌斯的客套话不同于其他人，她话语间充满了试探意味的语气，而且也存心让人听出来。
“毕竟研究方向不同，接触的机会也就不多。如今不正是一个接触的良好机会吗？”
“……你没注意到今天总部发生的事吗？”
“我很遗憾那位老先生的逝去。”爱因斯坦默哀了几秒，随后在梅比乌斯的冷笑中继续说道，“但我想武装人偶的诞生应该可以有效防止此类事件的再度发生。”
“说实话，我对你所谓的‘武装人偶’不感兴趣，往一堆机械造物里塞进与人类类似却又完全不同的意识，是想用这种方式代替什么人吗？”梅比乌斯最擅长的，就是泼冷水，她摆手道，“况且，你不该来找我，而该去找维尔薇，她更感兴趣，你们完全可以继续你们那‘疯女孩派对’。”
“但就我所知，您对‘创造生命’的兴趣，一点也不亚于我。”
“……”
“……”
“嗒。”
绿发女性喝了口苦涩的咖啡。
梅比乌斯放下杯子，耳饰摇晃着，她侃然道：“我对调整一个生命的基因，创造出更完美的后代，确实很感兴趣，但最近我发现，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人做过类似的事。”
“但，我并不是很乐意与你分享我的见解。”
在下达逐客令后，爱因斯坦识趣的离开了，梅比乌斯的脾性她早有所耳闻，她也没打算从梅比乌斯这里得到什么，只不过维尔薇和梅都提议过让她来找梅比乌斯商讨有关武装人偶的自律性相关的问题。
“有人会在出生前就被寄予不属于他的希望吗？”
梅比乌斯面淡若水的看着屏幕上林的基因检测结果，下意识的触碰了自己那从出生起就与自己相伴的耳饰。
“如果有，那么创造他的人，真的希望他是一个‘人类’吗？”
第二十三章 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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