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英桀 第164章

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黑球持续了十分钟,所有的物质和生命都在其中消融。

  白发的男人把同伴放在第五支部残破的大楼上,眺望那团死寂的空间。

  待那黑球消失,战斗的泰坦和崩坏生物、人类垒起的建筑、断裂的巨树都已经宛若百年之后的世界,腐朽枯槁。

  在这枯竭的世界里,栀白的花海,开满了每一处空隙,在高扬的阳光下静静地凭风吹吟……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生

  流逝的体温在灼烧中回暖,苏竭尽全力的奔跑,他听着耳畔的震颤,不稳的脚下的动摇,还有胸口孩童的嚎哭。

  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的出路,无尽的烈火,无尽的废墟,只有消逝的体力在高速他时间还在往前残酷的迈步。

  痛。

  手、脚、头都在撕裂般的疼痛,整个人都快要被这股疼痛扯开了。

  那怪物离他还有多远?

  十米吗?

  五米吗?

  还是说……

  “嘭!”

  肿胀的巨掌拍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狂风把他推飞栽倒数十米有余,咔嚓一声把他的右腿摔断。

  “噗——”

  唾液和血水承受不住胸部的重压,从嘴唇溢下。

  苏紧紧地抱着哭声渐弱的孩子,他爬起身,刚才将最后的一口气吐了出去,他无力继续逃跑,只能把孩子放在旁边的断垣下尽力的遮好,然后转身面对这头怪物。

  从生物学上来说这种生物不该出现,它光是在苏的面前出现,就令他产生了不适。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追究崩坏兽构造的时候,他把失去知觉的伤臂垂下,举起另一只手可笑的拳头。

  苏一直以为他死的时候会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在短暂又漫长的刹那忆起人生的点点滴滴,再迎来死亡。

  那些在医院中死去的病人,他们每个人眼中都满是不甘,在死去的前一刻仍在低念着对他们而言重要的人名,或是在家人的围簇下,或是孤零零的躺着,直至生命的消逝。

  可苏发现,他的内心比他想象的要平静。

  没有不甘的回响,也没有回放的记忆。

  只是抬头望着即将把他送入另一个世界的畸形臂膀,一眨不眨的等待着……

  “嘭!嘭!嘭!”

  子弹从可怖的臂膀里穿过,血肉横飞的打断了它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身躯,然后连绵不绝的枪响将崩坏兽的核心洞穿。

  “轰隆……”

  巨兽的身躯倒下。

  在希望的日出下,一个幼小的身影握持着枪械走到了苏呆凝的身前。

  “梅博士,这里是普罗米修斯三号,在与TT-079改失联落入长空市后发现幸存者,请安排回收。”

  ……

  “要抽根烟吗?”

  法尔靠在门板上,褪去沾满血的手套,扔到死士的尸体堆上,从白大褂里找出一包香烟对一身血坐在门口的拉格纳问道。

  “……我记得你不抽烟。”拉格纳用左手把握着断掉的木棍的右手手指掰开,她接过递来的香烟,却没有放入口中。

  “我确实不抽,吸烟会对肺功能造成损害,长期大量的吸烟还会引起心脑血管疾病,更别说二手烟中蕴含的……”

  “所以,你为什么还有烟?”

  法尔耸耸肩,无所谓的笑笑:“那个患者是个老烟鬼,他的肺都发黑了,看上去比崩坏病侵蚀发紫的器官还可怕。我从他病服里找到了烟,他在医院里都偷偷地抽烟。”

  “……那抽吗?”

  “算了,我自己都说得自己不想抽了。”法尔放下烟盒,瞄了眼拉格纳手里的烟,“你呢?”

  “我也不抽,我以前当过女仆,侍奉的那家人对香烟过敏,严令禁止家里的仆人抽烟,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拉格纳疲软的脱掉变成血红色的外衣,想了想还是把烟塞进了口袋里。

  “你还当过女仆?”

  “兴趣而已……总会有想要体验不同生活的时候,所以我去拿到了女仆专业证,当了大概一年的女仆。”

  “还真是体验丰富。”

  “是吗?我觉得人生还长,这些算不上什么。”

  “人生还长吗……”

  在低声交谈的二人的背后的手术室里,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象征生命的线条正有力的跳动。

  ……

  “……”

  蔚蓝悠远的天远,渺小的云朵层层叠叠,将斑驳的光点映在少女的脸颊上。

  淡白的花团锦簇,将她拥抱,微风吹拂她耳边红蓝相加的发丝。

  “呼……”

  风压卷起花瓣,行向天际,伤痕累累的人们踏入这片白洁无暇的花圃,血滴滑入花蕊中。

  戴着头盔的男人在樱的搀扶下来到了少女的身侧,在点头示意后,樱松开手,他栖身蹲下与少女对视。

  “……你们人类的天空,空旷无垠,真是不错。”她泯起嘴角,淡薄如丝的空灵响起。

  “天空是不属于人类的,它只是在那里,谁都可以抬起头看。”男人长吁一口气,就这么平淡的回道。

  少女又瞧了瞧那朵云,忍俊不禁:“是吗?”

  “……”

  她气若游丝,蔚蓝色的瞳孔和赤红的瞳孔齐齐看向男人:“你有躺下看过天空吗?”

  男人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以后再看吧。”

  “那一定要看一看,从这里看去,比从天上看向地面美丽多了。”

  这一刻,她不再虚假的微笑,也不再滔滔不绝,只是普通地欣赏着天空。

  那层云最后还是被风吹散了,她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又或者是她其实从没打算把视线拘泥在那朵多变天空中不起眼的云。

  男人从枪套里拔出手枪。

  “对了,能帮我取个名字吗?”

  上膛的手顿滞了半刻,他仿佛忘掉了之前对少女的讥讽,淡然的问道:“什么样的名字?”

  “什么都好……不过魂不喜欢太长的名字,我又讨厌跟别人重名,所以我还是有些挑剔的。”少女轻瞥了一眼冷着脸的凯文,摇摇头,“不取也没关系。”

  林注视着她熟悉的脸庞,见过无数次的笑颜,在这春风拂熏的耀空下,停滞在最后一刻。

  “……希儿。”他想到了那个没能完成的拥抱,轻轻地低语。

  “哈哈哈哈……你是起名困难症吗?最后还是用了魂的名字啊。”

  笑声传递到远方,又传了回来。

  慢慢地,赤色和蓝色都从她的身躯上淡去,只留下了纯粹的黑色。

  少女的停下了笑声,无言地闭上双眼,置身于花海中,呼吸均匀,仿若迎来长眠。

  白花为被,盖住了她的所有。

  男人起身,抬起枪口。

  “再见,林。”

  “再见,希儿。”

  “嘭。”

  洁白的花瓣盖在了硝烟的枪口上。

第一百二十章 致过去的你

  结束了吗?

  结束了。

  长达两天一夜从开始到结束横跨四分之一地球,战场拉长到近乎半个极东,伤亡人数超五百万,逐火之蛾损失几乎80%战力的第六次崩坏结束了。

  伊始于人类的内斗,结束于崩坏的袭击,或许在伤亡人数上比第一次和第三次崩坏少一些,可对人类社会和逐火之蛾的破坏,却是史无前例的一次。

  第六次崩坏爆发的城市,躲在避难所的居民只活下来了不到百人,遭遇二次崩坏的长空市受到的打击也不亚于第三次崩坏,更别说第六律者那诡奇能力造成的地源枯竭和建筑物老化。

  事后经过勘测,在这座城市根植的植物寿命大幅度缩减,就算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物种也存活不到十天,简直就像是那些在第六律者死后枯萎的白花将这片地区的生命力给吸收了一般,让这里化作了枯竭之城。

  且常年死气沉沉,光是走在无阴的大道上都没办法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所以哪怕在第六次崩坏后将这座城市重建,居住人数也下滑到原本的十分之一左右,成为极东大型城市里居住人数最少的地方。

  逐火之蛾的总部作战部队损耗达到了恐怖的86.5%,其中包括各种先进的武器装备和自律型泰坦,在清点完毕后,泰坦部队剩下了十三台功能正常泰坦,总部作战小队锐减到了五支左右。

  总部的指挥功能瘫痪,逐火之蛾的运转在往后半年内都受到了极大影响,乃至对部分地方的管辖都出现了漏洞,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崩坏病患者的急剧增多却无力收容。

  不过这起清洗事件和士兵数量的削减,也导致了后来剩余的高层改变了原本的精英策略,加速扩充了武装人员,影响了之后历史上的某些进程……

  当然,那也是后话了。

  ……

  “林,我烧了你的一封信。”

  在返回第五支部的途中,爱莉希雅蓦得对靠在她肩膀上休息的林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她像是在用笔记本梳理事件时找到了当时留下来的标签看到了曾经的标注才想起重要线索似的样子,显得略有一点局促,只不过她没少扮演类似的角色,所以看上去还是自然得和以前一样。

  “……什么信。”林此时的口吻和他离开前差不多,老僧入定般的稳重。

  爱莉希雅语气中包含着她很少会给别人听的复杂,低头叹气轻抿唇角道:“一个……我也不知道对你来说算什么人给你的信。”

  “是吗……”

  爱莉希雅不知道林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知道了那是谁,还是说他不在乎那是谁,所以她试探着问道:“你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吗?我还记得内容。”

  “不用了。”

  林只是摇了摇头,爱莉希雅感觉到肩膀上不算重的摇晃,也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经过他人之口解读出的话语,也许就无法传达出原本的含义。

  她可能会为了林考虑,将那封信里不好的部分美化润色,但那是那个人想要说的话吗?那是林想听的吗?

  既然她也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林知道,那就算了吧。

  “爱莉希雅,你有没有想过在崩坏结束后的未来?”

  “……”

  “我对华问过这个问题,我想让她以那个未来为目标活下去,可我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林一反常态的打开了话匣子,他的头盔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一个士兵,一个普通人,没有时间和期望去遐想未来。”

  “但现在,你改变想法了吗?”

  “现在我发觉,正是普通人才会想象美好的未来,他们每一天都在期待更好的明天,他们不觉得人生短暂是理所当然,想要在以后讲给别人听自己的一生时,可以说得更丰富,更久一点。”

  “很不错的想法呢。”爱莉希雅并未说起她想象的未来,只是笑容恬淡的问道,“那你在崩坏结束后,想做什么呢?”

  想做什么?

  若白纸的人生想往上面泼五颜六色的颜料是很容易的,可林不是那种恨不得玩遍天下的人。

  林突然想到在这次事件中反叛的士兵,以及成为第六律者的魂,他们的名字是不会被记录在逐火之蛾的专用墓地里的,无论做过什么贡献,是什么身份,在背叛后,他们就不再是逐火之蛾的成员。

  可在逐火之蛾之外,也不会有人给他们竖立墓碑,他们的过去,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偏激,他们的理想,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想建一座墓地。”林轻声道。

  “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