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凯文低着头从林的身后走到他的身边，低沉的不像是那个开朗的男孩。
林不用去看他的表情也知道现在他的脸上写满了纠结和痛苦。
“手术结束了。”他嘶哑着嗓子说道。
“……结果呢？”
“司帕西博士的整只左小臂切除，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丝织呢？”
“……”凯文没有回话。
又来了。
林听到了那些死去的人站在自己身后叹息。
凯文靠在脏朽的墙壁上，捂着胸口大喘气，沉重的负罪感仿佛要将他压垮，他看着缄默的林呢喃道：“林，你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吗？”
“你是第一次吗？”
“我……”凯文将双手放于眼前，漆黑的手套上沾满了血迹，林枪击卡伦的那一幕不断地在他眼前重演，让他胃部翻腾想要吐出来。
本该是他来做的，但林却先他一步。
一如当初，为了保护一无所知的他，林毅然决然的离开。
他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林，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而放弃一部分人，这种事真的是正确的吗？”
“不，这是错误的。”林果断的回答。
他转过头去，用自己冰冷的头盔面对迷惘的凯文：“凯文，如果让你对梅开枪，就能救下所有的人类，你会动手吗？”
“我……”
凯文的迷惘瞬间退去了大半，但紧随而来的，是他对自己那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的答案的恐惧。
“少数和少数之间也存在着差别，更别说也存在着‘个人’大于‘所有’的情况，将人放置于天平上衡量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答案的伪命题。”
“我会开枪，只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们没有选择。”
即便不开枪又怎样？看着卡伦攻击他们吗？
“不要去定义牺牲的价值，否则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将人类作为物品看待。”
“而物品无论损失多少，都不会让人心疼。”
……
凯文回到了天台，林对他说的话未必能驱散他心中的迷茫，但林相信他在梅的身边会找到自己战斗的理由。
可以为了少数人而保护大多数人，林在心底里很羡慕能够这样做的人，在他们身上人类的伟大之处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们的精神会引领人类前行，成为那光辉闪耀的“英雄”。
林对凯文说的这番话，在他选择一次次开枪的时候，早就已经成为无法实现的奢望，他就是自己口中为了所有人而做出“正确选择”的错误之人。
他兀然伸手捂住胸口。
“咳咳……”
林松了松头盔的领口，将嘴里的血吐出来。
【林，你的身体并未完全恢复，使用爆发模式会加剧你的身体负担，在你痊愈之前我会锁定你的装甲功能】
林为了从外部突破回到第五支部，在半途中使用了新加装的动力装甲爆发模式，出力的提升让他的身体负荷过载，幸好他只不过是用来赶路，使用时间较短，否则就不只是吐血那么简单。
“权限是我转交给你的，你没办法锁定我的装甲。”林擦掉嘴角的血渍，轻描淡写的说道。
“是的，但是我请求你不要再使用爆发模式。”普罗米修斯的声音总是出现的那么突然。
林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补了一句：“总要有人做的。”
他转身，面对呆愣的站立着的魂。
第四十八章 一无所有
“你还好吗？”
林少有的将自己的关心问出口。
他其实没有类似的经验，或许他该说一些更温柔的话语，但魂通红的眼眶涌出泪水的那刻证明他多虑了。
魂抱住林，埋头嚎哭，长久不息。
林这一次没有推开她，轻柔的拍着她的背脊，让她将那份悲痛发泄出来。
哭声撕心裂肺，在无人的大楼中回荡。
……
第三支部的支援准时抵达，穿着防护套装下了运输机，先将伤患给抬到运输机上，然后以三人一组的形式下去清理第五支部的残骸。
大楼底下也有对应人员实行了封锁，新闻上也开始报道这次“煤气管道爆炸”事故，要不了多久这起事件的舆论就会消失。
“第五支部的存活人数总计十四人，皆有不同程度的崩坏能侵蚀，损失的资料和研究还在统计，能保存下来的估计不多。”梅脱下手术手套和口罩，站到了林的旁边跟他小声的攀谈。
林望着凝滞的魂，她跪坐在自己父母的尸体旁，所有的生命活力都从她的身体里被抽走了一般，他闭眼问道：“有什么打算吗？”
“……这次事件会被怎么解释。”
“袭击。”
“那就回去总部。”
“总部也不是完全安全的。”
“但至少不会被‘袭击’。”
在总部不会发生类似第五支部的无差别攻击，最多只会有针对梅的个人刺杀，而且在总部上层之间的制衡下不会像这次一样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到那时梅就会开始反击。
“你和梅比乌斯到底做了什么。”林知道所有的原因都出在梅比乌斯说的那个计划上，她方方面面都在暗示林梅和她是一路人，会为了人类而把人类变得不再是人类。
“律者的诞生是崩坏能在崩坏能适应性极强的人类身体中凝聚成律者核心，让人类拥有天灾般的权能，这说明崩坏能本身就会让人类获得一些额外的能力，只不过适应性的强弱导致了是会让其崩溃还是让其强化。”
“你已经是人类能够抵达的巅峰，要是你能像律者那样使用崩坏能，那么在战斗力上媲美律者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番话梅比乌斯也讲过，而这个理论的重点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林一边调出之前的任务简报，想从字里行间找到一些线索，一边问道：“要怎么做？用律者核心？”
“第一律者到第三律者在获得律者核心后都表现出了人格被污染或是出现新的人格代替原有人格的状况，所以用律者核心只会制造出新的律者，我打算将它们制成对抗崩坏的武器。”
武器……
律者核心所蕴含的无疑是律者所拥有的权能，想要完全重现律者的力量，光是制成武器是不够的，但毫无疑问对人类而言这是利用核心的最佳方式。
“但你所说的直接使用律者核心，我也有考虑。”
“……”林对此没多少意外，梅从来都是会有激进大胆的想法，与她恬静的外表宛如两个极端。
梅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律者核心无法使用，所以我们将目标定在了力量相当却没有权能的上级崩坏兽身上，它们全都是由纯粹的崩坏能组成，可塑性非常强。”
“将崩坏兽融入人类的身体，这就是我们的企划。”
梅的这几句话中都是用“我们”来自称，是指她和梅比乌斯，还是说更多的人其实已经加入到了这个企划当中了呢？
这种计划无疑是疯狂而可怕的，先不提逐火之蛾本身就在对抗崩坏，将人类和崩坏兽结合会引起某些原教旨主义派的人的反对，就是为了实现计划中的目标，梅她们会让多少人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或者变成怪物？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想法。”林深深的凝视了平静的梅一眼，她淡然的将被风吹起的长发捋平。
“在看到了律者尸体的第一秒。”
所以原本邀请梅加入逐火之蛾的高层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分成两派。
“林，你会杀人吗？”梅突然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但林从她的语气中林听出了她的打算。
归根到底，第五支部都是受到了她的牵连，而梅不能保证在她掌握话语权之前，还会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如何当上皇帝？很简单，把现任的皇帝杀了。
林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人站了起来，低声道：“审判人类不是我该做的事。”
“那就换个人选吧。”
“嗯。”
“啊啊啊啊啊啊————”
“嘭！”
一只拳头轰在了林的头盔上，指骨骨折声脆响，没有使力的林被这一拳打倒在地，他从可视窗中看着癫狂的司帕西不顾自己骨折的右手，骑在他身上抬起右手嘶吼着打在林的身上。
一拳，又一拳。
司帕西的拳头根本没办法在林的装甲和头盔上留下任何痕迹，但他还是两眼血红脸部扭曲到极点的抬起没有小臂的左手和骨折的右手在林的身体上洒下鲜血。
“是你！是你杀了卡伦！是你！”从他口中吼出来的语言已经模糊不清，他咬烂了自己的嘴唇，脸上的血管如一根筷子一样粗。
就像一头野兽，发了疯的撕咬着林。
在远处的凯文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阻止：“司帕西博士！住手！”
“给我滚开！你这个怪物！你这个杀人凶手！”司帕西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凯文，他一头撞在林的正面，血痕从他额头一路流到了头盔上，目眦欲裂，“你这个无血无泪的杀人机器！”
“你觉得你又为人类做了一件好事吗！我呸！”
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可视窗上。
“你只是在执行你心里被设定好的程序！你是个比AI还冷血的怪物！”
“你没有父母！你没有爱人！你没有孩子！连朋友你也打算一起抛弃！你一无所有，你什么都不需要失去，所以你才没有人类的感情！”
“听到了吗！你什么都没有！”
林渐渐放松了手脚的肌肉，头盔内的信息面板消失，只剩一片漆黑，和司帕西的尖啸。
崩溃的司帕西一把抓住林枪套里的手枪，拔出来对准了林的头。
“博士！住手！”凯文瞪大了眼睛，冲刺上前。
“林队员！”转过头来的魂也看到了这一幕。
林合上眼睛，静待枪响。
“嘭！”
第四十九章 我们是朋友
运输机还是跟来的时候一样平稳，但气氛相比一天前截然不同，如停尸间一样死寂。
魂在发泄过后坐上运输机就带着没擦干的泪痕躺在林的大腿上昏睡了过去，短短一天就经历与家人的重逢到离别，不是她这个年龄和经历的人可以承受的。
凯文这回没有说任何话，忧心忡忡的望着从上运输机开始就没有动静的林。
“我没事。”
林对凯文淡然自若的摇了摇头。
他看上去全身都是血异常凄惨，但实则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司帕西那点程度的攻击顶多算是给他的外甲抛光。
但凯文明显打算问的是另一件事。
“你知道司帕西博士会打歪吗？”
最后关头，司帕西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开枪了，满溢而出的恨意让人胆战心惊，但那一枪却没有打中林，然后司帕西便又一次昏了过去，此时也在运输机上运往总部接受治疗。
林的头盔再牢靠，也不可能挡得住特化子弹，要是没有打歪，那清理的尸体就又要多一具了。
“博士的右手指骨骨折，没有左手，精神状态也不稳定，不可能打的中。”林给出的解释是这样的。
“为什么你不反抗呢？还是说你真的打算偿……”
“博士失去的太多了，会将矛头对准我是很正常的事，你无需在意。”
但这不是你的错。
凯文本想这么说，但却被身旁的梅拉住，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林在意的不是这些。
……
“欢迎回来，好久不见……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你们一来一去也太快了。”
甲板上粉发少女捂着被运输机吹飞的裙角欢迎看上去疲惫不堪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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