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少女百炼成仙 第48章

作者:夕己

赵乾元身穿金龙皇袍,头戴十二疏冠冕,正坐在龙椅上,说着:

“令泽、代、忻、汾、辽各州募兵进军金石,调北军七万速速剿灭逆贼,朕两月之内就要见那方天德的脑袋!”

“陛下,北军不得全撤,北国颜蒙国已整顿好了王位之争,似要聚军边境,若是攻来局势难以收拾,最多两三万北军!”

“两万还是三万,给朕讲清楚。”赵乾元冷声道。

座下臣子闻言赶紧叩首:“陛下明鉴,几万大军千里转进实在并非易事,所需钱粮甚多,北军十数年未曾挪动,如今粮车运马皆不足够,征调周边车马可运兵两万,再要户部三百辆牛车、一千驮骡与粮食十万石,咬牙可运三万。”

“下我旨意,将北军所需之物运去,如有克扣贪赃者斩。”赵乾元让身边太监取来圣旨,立刻在纸面龙飞凤舞地书写起来,盖上印章。

“臣遵旨。”

此言之后,对方又要来一张圣旨,交于侧边一位文臣另其拟旨:“另外传我圣旨,令京军半数出京扫除京畿骚乱,并于天下广而告之,中外有识之士可直谏朝廷过错,民间隐人异士能出良计破天梁贼军者重赏进爵,令南杭之地官府开仓赈济灾民,将所收无主土地分为民众,侍从官降半数月俸,罢黜宫中道宫道观……”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另外,把蓬莱山那龙拆了吧……朕,不求道了。”

下方文武百官听着听着忽然愣住了,皆抬首望向皇帝。

“吾皇圣明。”

不知是下方哪位臣子讲出这四字,其他百官也一同俯首齐道:

“吾皇圣明!”

……………………

第三十九章、仙凡两绝

讲罢了这些着急的正事,好似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赵乾元疲惫地朝站在众臣后面的夕恒招了招手。

文武百官回身让开一条道路,领带夕恒的那个苍发老太监跪身朝夕恒抬起双手,以好似戏腔的尖锐声道:

“请帝姬容咋家再诵圣旨!”

夕恒把手里随便抓着的圣旨交于对方,老太监抬手立身将圣旨展开,又将之前在花满楼之前的话又讲了一遍:

“应天顺时,天帝昊天长子……”

尖细扰耳的高声在大殿当中回荡了数分钟,夕恒无奈用指甲抓了抓耳朵,静静等着这个每次听都很难听的声音过去。

等太监将重封嫡公主并封官职的圣旨宣读完了,又道:“请帝姬上前!”

夕恒应声,朝那龙椅上的皇帝走去。

比起上次前来,今日这氛围倒是好上不少。

没有臣子的嘴巴被粗线缝死,也没有人被捆在柱子上一点点烧成炭色,氛围显然和煦许多。

“十余年千金无寻,今日方得重聚。”龙椅上的赵乾元说着与上一世相似的话。

不过对方语气上略有些差别,没有上次那般激动,声音只是沉闷。

“十年别离,是去了何方?又如何度日?”

夕恒一如之前简单讲了所经遭遇,自然而然地走完这段形式流程。

赵乾元听夕恒竟是在某个偏远山村以采药为生,眼里透出了丝丝怜悯:“回来就好,孩子。”

他向后依靠在龙椅上,注视着夕恒,思绪繁多。

“今日朕命你为翰林供奉一职,可能在此作首诗,彰显文采才赋?”即便心神劳累,皇帝仍想着夕恒的诗。

夕恒扫了眼周边带着乌纱帽的文武百官,再抬头盯了会前头的疯皇帝。

赵乾元现在一定还在想着炼制灵石之事,自己也没必要跟对方客气和善,于是抄了王国维的《临江仙》:

“过眼韶华何处也?萧萧又是秋声。极天衰草暮云平。斜阳漏处,一塔枕孤城。

独立荒寒谁语,蓦回头、宫阙峥嵘。红墙隔雾未分明。依依残照,独拥最高层。”

讲罢,夕恒背手注目座上皇帝。

后方文臣无言,互相转头对视之时,皆从他人眼神中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明悟与后怕。

这首词表面来看显然是在写天地寥廓,庄严肃穆之景,但其中每一语却都在写景外之物。

过眼韶华、萧萧秋风,显然是在念大赵以往的繁华与如今的内忧外患。

而一塔枕孤城这几字更为明显,‘塔’定然指的是皇帝赵乾元,而‘孤城’则是天下万民与国土社稷,是讲皇帝收拢万民财富来供自己一人骄奢淫乐。

独立荒寒谁语更是意味深长,显然作诗者有话要说却又终究没说,兴许是不想说,也可能是不能说……而此诗吟于朝堂,朝堂中不能说的话,在场之人具皆知晓。

而之后的宫阙、红墙、高层几词是在言大赵王朝,隔雾未分明是说对王朝未来的担忧……

反反复复于心中念了数遍,文武官员多已听懂,这首诗写的是已经穷途末路的大赵。

只是文官们怎么想也捉摸不透,诗句最后的‘独拥最高层’是何意味,究竟是谁在那最高层?

并且,越想越是觉得词中意向诡诞,引人心里发寒。

而身在朝堂之上,面对皇帝念出此诗,更是大勇气者。

以至于前头的一些武官武将看向夕恒时,眼里凭添了几分敬佩。

“……”

下面那些文官能够听明白的事,龙椅上更是文采出众的赵乾元自然也能听懂。

他握住右拳,盯着夕恒的目光逐渐变冷。

夕恒凌然不惧,正正站着与其对视。

“好,好,好。”赵乾元连说三个好字,重重鼓掌三次:“诸位爱卿,认为帝姬此诗词如何?”

一时间朝堂之上竟无人敢言。

直到皇帝让名为文虚的状元官走上前做些点评,那人才稍显紧张地将此诗作为写景之诗说出了什么:词中有画,技法惊人,画面气势磅礴,各字的运用之妙,天地寥廓衬人渺小;天地永恒衬人无常,等等赏析之语。

直到最后,才憋不住讲出了个‘意味深长’。

“朕也有此同感。”皇帝点头道:

“可朕想来念去,始终不通,最后五字‘独拥最高层’究竟何意?谁在最高层?亦或这最高层是谁?可能做些解释?”

众人目光落在夕恒身上,而她没心思解释,只说:“自己去品吧。”

她对皇帝的失礼与对抗态度,又使朝堂沉默数秒。

赵乾元点着自己龙椅扶手,食指抬起落下,不断重复。

他指头忽地停住,摆手对夕恒道:“也是,怎能让作诗之人去解释诗句,只会平添无趣,罢了。”

“吾女,你先去一旁静待,待朝会结束,朕带你去个地方。”

夕恒眯了眯眼。

终于来了……

这次甚至没有给她去公主的思佳殿中享乐一会的时间,朝会结束后就要去那炼灵石的石室。

也许是因为自己抄的这首诗将对方惹怒了。

不过也好,她也不用浪费时间。

夕恒认真朝皇帝点头,退到了一侧,左手抚在腰间剑鞘,静静等待。

她这次身上带了剑,可以找时机直接刺穿疯皇帝的心脏,并且手背、前臂,都正印有法术。

夕恒已经开始在脑中模拟起要怎么出剑,怎么使力,用何种招式能够最为轻松地一击致命等等。

之后,朝堂中皇帝与众臣讨论了一番京畿地区最近的骚乱,又问了问城中之事,便宣布退朝。

一场朝会看下来,赵乾元似乎没以前那么疯了。

并且,时不时甚至还表现出了忧国忧民的模样,实在令人看不透这家伙心思所想所念。

也许他那癫疯似的状态像是一种病症,时不时会安稳一会,时不时又会复发——夕恒只想

不过再怎么样都与她无关,她可不会认为这个会拿亲人练灵石的疯子能突然改过自新,变成什么好人。

赵乾元宣布退朝,众位文武大臣规矩并排离开,过了几分钟后,殿内就只剩下了几名宫女、立在旁边的几位禁卫与太监,还有夕恒与赵乾元两人。

皇帝缓缓松了口气,在桌上盘中捏起了一颗葡萄嘴里,呼伦吞下,又饮了杯酒水。

随后,他目光转来侧边,轻轻叫了夕恒的名字。

声音没用什么气力,但在这空荡寂寥的朝堂当中倒是明显。

见夕恒望来,赵乾元撑着龙椅起身:“跟在朕后面,朕带你去看一件事物。”

“嗯。”

夕恒也早已准备好了。。

行走间,淡红色的衣着之下,隐隐显着鲜艳的血印色彩。

夕恒在后盯着对方宽厚背影与衣后印的狰狞龙纹,心里默想,只需捏出一个指印,就能够将没有武学境界的疯皇帝直接杀死。

哪怕周边有隐藏的高手侍卫,也应该反应不过来这种超自然的法术。

只要夕恒想,随时可以取走这疯皇帝的性命。

不过现在动手也没什么好处,只要赵乾元周边有个高手护卫,自己弑君之后也会死掉。

而夕恒所想的是把对方练成灵石,途中不能着急动手。

现在她还需要找到对方隐藏着的炼药密室,她上一世虽被抓去过,但不清楚具体位置,所以要等赵乾元将她领过去才能动手……

夕恒心想之时,前面的赵乾元传来声音:

“你方才于殿堂所讲之诗,可是在讥讽朕?”

“陛下想多了。”夕恒在杀人之前不想见到什么变故,只是道:“不过是首写景之诗罢了。”

“呵,诗人文人总会做些隐喻,暗示朕的过错,朕早已习惯了。”赵乾元根本没信:“你对我不满,我也知晓明白,大多文人都是如此。”

夕恒摇头,她才不会承认。

“莫要急着反驳,朕今日要带你去的地方,便是朕沦落至今,被天下人称为昏君暴君的根源。”

他说到此忽然回头,以古怪的热烈眼神盯向夕恒:

“说来你与朕很像,天生傲骨,文采高绝,并且……都想成仙,朕问你,你为何想要成仙?”

“为了长生不死。”夕恒道。

“长生不死~”赵乾元轻笑一声,悠悠长叹:“世人皆想长生不死,永生极乐,饮琼浆玉露,我命在我,不属天地……”

“那些道书上说得多好,可又如何能成仙呢?”他边走边唏嘘道:“朕年轻时听闻世间有长生飞仙之法,又于一场大梦间见自己乘白鹤,戴羽衣飞天成仙,朝下望是尘冥人间,乡国绿野,抬头看是群仙相引,玉皇戴冠,玉皇言说吾为仙才,必要努力,十五年后即可登上白玉京与群仙做伴……”

“梦醒之后,朕心想长生可得,日后即可驾鹤飞仙与天地同寿,并因此争名夺利,拼尽全力干掉了三个兄弟,一个姐妹,才坐在了这冰冷龙椅之上。”

“朕当初想,若是成仙了,朕便永生不死了,这寥寥百年之间的种种罪过也就是这么一缕云烟,随风消散……”他喃喃道:

“朕想,即便要用尽整个大赵的国力,也必定要使自己踏足那成仙之途……只要能成仙,哪怕大赵都灭了又如何?诸多王朝起起落落,生灭轮回不断,大赵也不过只是其中一支,王朝内的万万子民,他们缥缈即逝的短暂生命又怎能比得上与天地同寿的仙人呢?”

“于是朕便依此所思所念,坐上龙椅收集万民之利,来供朕一人成仙……朕依照天地历法、阴阳时辰,四合变换,吞服汞丹与铅丹,不食荤血,不泄体精,勤苦修炼。”

“可朕都已空望了十八年了……朕的牙齿和头发衰败,耳目都变得模糊,也未等到当初那大梦一场当中玉皇所言的仙车仙鹤,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他说时声音愈发虚弱,到最后长长叹出一口气,身影又更颓唐几分。

夕恒跟在后面听出,这个疯皇帝似是已经悔改了。

不过对方悔不悔改和她没什么关系,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

“悲哉梦仙人,一梦误一生!”赵乾元举掌拍在胸间,打出闷声。

“若无那场大梦,若是朕途中悔改不再心愿成仙,朕的江山也不至于到如今这般国无宁岁的地步,你年幼时也不会忽然失踪,朕也不必在今日,在这朝堂之上听你念诵如此诗文……”

“朕,后悔了。”

“……”夕恒在后边默默听着。

在这对话之间,他们两人已经走出朝堂大殿,在外面宽敞的道路行走许久。

现在,一座灰青与暗红两色交织而成的宽广大殿,已经立在了前头。

再走进大殿外的院门,即可见青瓦好似青羽般叠满了房檐,正脊两端雕着龙头鱼身的龙吻,又立着五个模样小巧的蹲兽。

白玉栏杆与御道之上,暗红色的梁柱盛对称之势扎根大地,数十身穿鲜艳红甲的禁军站岗于白玉栏杆周边,身姿犹如宝塔般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