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客书生
他讲述的时候低着头，脸上的神情分不清是低落还是别的什么情感。只是莫名显得很安静，酒杯的液面在灯光的照耀之下倒映出他金色的眸子。他凝视着自己的影子，像是在看什么滑稽的戏剧。
“……”金发的女王陛下沉默了下来，她或许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是对于她并未经历过也无法想象的经历无法体会，亦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曾经因为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差距，所以努力就可以了，所以尽力就可以了。但是真的强大到看到差距之后，我感到的反而是绝望啊。我已经用了六百多年才达到现在的程度，并且进步的越来越慢了，但是现在我发现我才到我目标脚跺的程度。按照现在的速度再给我一千年，两千年甚至一万年我都达不到目标的程度。”
“人类文明才多少年啊。”他抬起头，目光悠悠的看着旁边的维多利亚。“还不够我绝望的吗？”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都沉默了，顿时，房间之中安静起来，凝重的气息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那是潮水一般的绝望，像是要冰冷的淹没过全世界每个人的头顶，冰冷而窒息。
“当然，我绝望只是我自己的事情。”然而这个男人很快摆了摆手，驱散了这种气氛。
“‘我’做不到不代表‘我们’做不到，‘一个人’做不到不代表‘人类文明’做不到，于我个人来说是绝望的东西，放到全人类的角度来看反而是希望了。”
这个红发的男人似乎不是很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你的女儿……是叫安妮对吧？是你准备的继承人吗？”他转头看了看窗外，那三个先前还能看到的孩子此刻已经看不到影子了。只有太阳渐渐的在天际的那一头缓缓偏移，日光的颜色也越发的偏向橘红。
“你准备什么时候让她继承你的位置？如今英国王室实际要处理的义务越发的少了，虽然在【新时代】也仍然还是英国最大的家族，但是至少不用想以前一样对全国的事情都负责了。”
“还早着呢，我如今身体也还好，等到她继位怎么也得是十几年之后了。”或许当年宫铭所认识的那个维多利亚还会为了被转移的话题穷追不舍，但是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王了，闻言只是轻笑着举着杯子和宫铭碰杯。看着窗外的眼神之中，也有着深切的期冀。
“她现在还太不成熟了，还担不住这样的担子。”
“别小看年轻人啊。”宫铭轻轻的抿了一口杯子中的红酒，“你当年不也是十几岁继位的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就是因为吃过了那个苦头，才不不想我的女儿再吃一遍啊。”维多利亚耸了耸肩膀“你如今不也是有女儿的人了吗？道理应该不用我说才对。”
“说起来，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女儿，真是让人意外啊。在我的眼中你一直都是那种不近女色的人，居然也有有人能打动你，甚至有了孩子。”
“其实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不过倒是没什么区别就是了。”宫铭笑了。“我爱她等同于整个世界。”
“从你的嘴里听到等同于整个世界这种话……她对你还真是重要啊。”维多利亚露出了一个调侃的目光，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
“对了，你以后要是有时间的话，能多和安妮接触一下就多接触一下吧。”
“嗯？”宫铭轻哼。
“数百年来你从未缺席过英国王室第一继承人的新生洗礼和成人礼，但是安妮的你却全部都没来。有时间的话多培养培养你们之间的关系吧。等我什么时候离世了，就是她代表英国和你接触了。王室和你之间的友谊维持了数百年，要是在我的手中断了，我会愧对于我的先祖的。”
“嗯，我知道了。”
两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了看彼此，相视一笑。
这一个对视，横跨了以百年为计数的时光。
五百年前，也有两位对未来怀有希望的人站在另外一处如今早已不再使用的宫殿的窗户之间，彼此对视。
“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的，我如此确信”宫铭轻轻开口。
“我亦是如此。”维多利亚如此应答。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五百年的盟约
当宫铭带着塞西莉亚和德丽莎走出白金汉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维多利亚并非是没有留他们吃晚餐，宫铭让塞西莉亚和德丽莎换上礼服也并非只是为了那顿下午茶。只是相较于下午，晚餐就正式多了，倒不如说是晚会更加合适。
有资格出席的大都是平日里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人物，穿着最华贵的衣服觥斛交错，政界的人讨论的都是国策什么的国策，商界张口闭口谈论的是华尔街，几十几百万的盈亏淡然的像是丢了或者捡到一枚硬币。年轻人聚集在一起话题则是香榭丽舍或者是什么别的什么时尚前言，即使是彼此之间立场不同的人物在女王的晚会上也会笑着举杯致意，保持着优雅和从容。
这是伦敦最顶级的名利场，这里的一言一行将来都有可能在各自的领域卷起席卷世界的风暴。
宫铭是和维多利亚一起出场的，维多利亚二世挽着宫铭的手最为他的女伴登场。场中的中人都对此感到惊讶，因为这是数年前女王的丈夫去世之后再无人享受过的殊荣。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这位大家从未见过的红发男人会不会是英国新的亲王，讨论着他的来历和身份。
然而其实这一幕并非是做给他们看的，这是维多利亚二世向世界发出的信号。在宫铭消失的三十年之后她再度向里世界宣告英国仍是他坚不可摧的盟友，一如他消失之前。
那是维持了五百年的盟约，它第一任签订者是一五五八年继位的伊丽莎白一世，那位二十五岁继位，黄金时代的缔造者，记载于史册之上的童贞女王。
她在二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她继位的五年之前，被关在伦敦塔的那段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光里，和当时为了躲避天命的追杀化名莱塞斯特的宫铭签订了永不背弃的条约。
这一路上我们将不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时光的尽头。
为了这份契约，宫铭花了五年的时间将她推上王座，三十年后为她击败了当时无敌于海上的西班牙舰队，作为世界的守望者眷顾了这个国度五百年。
然而击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将宫铭的存在暴露在了天命的视线之中，为此他不得不离开，于是那一年“莱塞斯特”死于胃癌，带着一连串的传说被埋进了坟墓。
他们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年之后，宫铭从世界的另一端赶来为她送终。当时宫铭坐在她的病榻之前，握着她的手，和已经老迈的女王陛下对视，仍然能从沧桑的白发之中看到当年那个有着一头淡金色长发，身高不过一米五，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的女孩的影子。
“这个世界为越来越好的。我如此相信。”弥留之际，她重复着宫铭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的话语，恍然呢喃。
“我亦是如此。”红发的男人轻声应答。
他们相视轻笑，然后女子安然闭上双眸。
……
“先生，三位用餐吗？”
当宫铭带着两个女孩走进白金汉宫对面的那家店的门的时候，年轻的侍者走到他们的面前，恭敬的问道。
和三十年三前的那个圣诞节一样，宫铭包下了这家River Thames的店，带着两个女孩走进大厅。
River Thames，英文里的意思是泰晤士河，是天命主教奥托的私产，英国王室亦有股份。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很简单的用餐，因为记忆之中来过这里，有过一段还算是愉快的用餐经历——人总是偏向于曾经有过的经历，所以宫铭才选择了这里。
但是他吃到一半去了一次卫生间，走出卫生间门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了。
“尼古拉斯先生，很抱歉能打扰您几分钟吗？”
那是一个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很恭敬，很得体的，让人心生好感的那种恭敬。
“你认识我？”宫铭挑了挑眉。他记得他定店的时候是匿名的。只说了今晚大约八点钟左右的时间会有一个红发的男人带着两个白发的女孩来，按理说他是不应该知道他叫什么的，除非他是奥托派在这里堵他的人，并且告诉了他宫铭的名字。
“您这一次确实是没有留下名字，我也并非是代表我家大人过来找您的。”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中年男人出声解释。“但是三十三年前，您是留下过名字的。”
宫铭一愣。
“三十三年前您来过一次不是吗？那一次您用尼古拉斯这个名字定了餐，和今天一样带着两个女孩子。”
三十三年前？
“你的记性……还真是好啊……”宫铭嘴角抽了抽，虽然他就是因为这种原因很少在一个地方长时间的驻足，以免不会老去的外貌让人质疑，但是打死他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该死你们不是做生意的吗？为什么三十三年的一个顾客你都记得长什么样子？你们三十三年就接待过我一个顾客吗？不是说你们生意很好的吗？这程度也未免太夸张了点吧？
“接待您的那次是我第一天上班，您的身份信息是主教大人亲自发过来的。为了您的订餐我们甚至推掉了白金汉宫的圣诞国宴，而报上您的名字之后王室那边居然也没有说什么，就在我们以为会是怎样的一场宴会的时候，却发现来的居然只是一个青年男人带着两个女孩约会。”中年男人悠悠的叹息了一声。
“真的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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