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系统有毒 第261章

作者:暴走中学生

  他突然停顿下来,“都过去了,我现在是已婚的成年男人,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老头子你想说什么来着?”

  念长歌没有多问。

  他继续道:“有些胎儿,则因为资质太高,还未出生时,能力便显露了出来。”

  而此时……方生,已然听出了些许不对来。

  “我的孩子就是这种是么?”他立刻问,“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会凭本能汲取能量……空气中的能量。”念长歌说,“如果孩子的母亲是能力者,那么这会是她的机缘,相关原理并不复杂,稍微就能推测出来。”

  “如果不是呢?”方生问。

  “如果不是……”念长歌顿了顿,“那这个过程会是一种恐怖的刑罚……能量充盈,却无可宣泄,胎儿的母亲会像一个濒临爆炸的气球,极端的充盈带来的是极端的痛苦,在这个过程中,她无法进食进水,无法入眠,任何能量的波动都会造成一尸两命的结果。”

  方生的唇角有些干涩。

  “如果,我用诸生尘烬处理掉那些能量……”

  “不行。”念长歌说,“任何能量波动,都不行。”

  方生沉默了。

  念长歌叹了口气,轻声道:

  “在命运中,这个孩子会是对策局的希望……但,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如果你们选择让他活下来,对策局会着手建造一间特制的医护室,尽全力将异常能量波动隔绝在外……我会亲自充当他的护道人,见证他的出生。”

  “如果你们选择让他死去……我也会尊重这个选择,你们很年轻,而未来很长,你们大可以生一个不那么优秀的,不会对杨婷清造成伤害的孩子……甚至于,以能力者繁衍后代的可能性,你们连孩子都不会有,如你所说,等你退休,你可以陪她很久很久,久到白发苍苍。”

  “距离胎儿成形还有七天……你有七天的时间,做出决定。”

  方生走后,有人敲门走了进来,是道君,这时候的他还很年轻,一脸稚嫩。

  “老师真是残忍啊,把他退休后的生活描绘得那么美好,是为了逼杨婷清做出答案吗?”道君说,“能力者与非能力者的寿命差距,尊者无法意识到认知到这点,他的妻子却一定可以……‘与其以后老死在健康的丈夫前,倒不如把这个孩子生出来’,您在诱导她这种想法吧?”

  “没有。”念长歌说,“我确实不想让这个孩子出生。”

  “哪怕他注定出色?”

  “再出色也是孩子,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背负那么多,经历这么多,那我们这些人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念长歌苦笑。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我们的责任,就是让无数这样的孩子,拥有选择的权利……可如果他注定伟大,又哪有资格选择平凡呢?如果连他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的道路,所谓守社稷,守护的又是谁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念长歌抱着满腔的抱负加入了这个隐形的守护组织,直至位极人臣,举世无双,他骑着披靡的战马守卫疆土,却发现马蹄下充斥着弱者的尸骨。

  ......

  方生回到家时,杨婷清正待在厨房。

  这位太太对做蛋糕有着相当程度的执念,出国这几年,她白天去蛋糕店里把人家售卖品尝个一遍,晚上就亲自动手做给方生吃……

  看在对方是自己老婆的份儿上,方生忍了。

  只是今天,方生并没有品尝的心情。

  当杨婷清穿着围裙出门时,发现自家丈夫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嘴角叼着一根烟,却未点燃。

  他听到声音,微微歪过头,眼神很深,仿佛蕴着很浓很浓的悲伤,他弯了弯嘴角,像是想露出一个笑容。

  他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

  “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第16章 人间喜剧(结)

  在杨婷清的决定下,这个孩子得到了活下来的权利。

  她像这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那样,无条件宽容了自己的孩子,哪怕他的出生注定会让自己死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中,杨婷清活得像个公主。

  其实方生一直都是把她当公主来宠的,只是这一个月中更放肆更直白了些,他们尝试了很多以往杨婷清不敢尝试的刺激项目,譬如蹦极海盗船和大摆锤,如果不是太太随时记得自己已经怀了孕,说不定那可怜的孩子就在这片刺激之中流掉了。

  孩子最终还是没能流掉,一个月后,杨婷清住在了对策局内临时修建的产房之内,方生陪伴在她身边。

  “听那位老爷爷说,好像是个男孩儿。”杨婷清说。

  “男孩女孩都一样,生男生女一样好。”

  “诶,那你说他会不会跟你一样花心?”

  这话方生没法接。

  “其实花心点也好,能骗来好多漂亮的儿媳妇……就像你骗我那样……”

  这话方生还是没法接。

  他只得道:“快休息吧,之后休息的时间会越来越短的。”

  “没关系没关系,再聊一会儿嘛……”

  .

  三个月,胚胎开始初步汲取能量,持续过程中,杨婷清面上痛得发紫,方生沉默守在床边,一言不发。

  床铺下,指甲刺破掌心血肉,鲜血流淌如丝线。

  五个月,胚胎每天汲取能量的时间超过十小时,剧烈而持续不断的痛苦使杨婷清的意识趋向模糊,每天都需要心理医生辅导,甚至需要精神系能力者使用能力安抚。

  但她的心跳只有在方生在旁边时最为平稳。

  七个月,胚胎汲取能量超过十五小时,杨婷清的思维趋向混乱,即便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她生产后的身体崩溃完全消除,她的心灵也会经受巨大的创伤。

  九个月,汲取能量时间接近二十小时,精神近乎崩溃。

  唯一驱使他的,大概只有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

  但即便如此,在每天仅有三个小时的喘息之中,她也依旧拉住方生,絮絮叨叨讲些话,或是听他讲话——她的言语已经开始模糊了,这是崩溃的边缘,

  可她依旧能对方生露出微笑,说,“亲爱的,我做到了。”

  她对方生说:“不要迁怒孩子啊。”

  “找一个更爱你的妻子,更漂亮的妻子。”

  “要好好活下去啊。”

  十个月,分娩。

  喧嚣响彻在耳边,呜咽声,脚步声,大吼声,医护人员穿着白衣穿行,人来人往。

  方生就站在那里,恍若隔世,背对墙面,里面是他最爱的女孩。

  生产的过程中,周围不允许有能力者这种体内有巨大能量的存在,他甚至无法见她最后一面。

  方生的手中握着一朵花,红色的花,九个月前它被从花店买了回来,妻子笑着把它塞到了自己手中,而现在它依旧鲜艳,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花了,每天晚上方生都要粉碎它“枯萎”的概念,让它保持着盛开的姿态迎接第二天早晨。

  花名,勿忘我。

  花语,永恒之爱。

  他在想如果他不认识杨婷清就好了,最好也不要认识念长歌,让自己的记忆永远地停留在那座小县城内,那里有他有林寻有安初雪,虽然这俩情侣有点儿碍眼,但这并不是不能忍受的,自己还能趁机嘲笑下对方就这么因为一棵树放弃了整个森林。

  如果他不认识杨婷清,那这个女孩就不会因自己而死,虽然对方很可能活得不那么容易,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续痛苦半年之多,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这段日子,他本以为已经做好了离别的准备了,可这种准备是做不好的,巨大的哀伤像是海啸铺天盖地压过来,一瞬间就淹没了内心。

  真是难受,肺里像是灌了水,不留任何空隙,难受得没法呼吸。

  方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杨婷清会那么想陪自己说话,哪怕每天仅有三个小时解决进食排泄入睡等一系列人体必需的生理需求,她也依依不舍地拉着自己的衣角,不愿意放开。

  因为别的夫妻可以白头偕老,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同游,他们的时间有很多,他们会争吵,会恩爱,会幼稚地把蛋糕上的奶油涂在对方的鼻尖上,然后再舔掉,等老了头发都掉光了,有人走不动了,还会一个人推着另一个人的轮椅,看这人间喜剧,春夏秋冬。

  可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当她缠着自己说话时,每一刻都默念着分别。

  方生望着手中的勿忘我,拼命地去回想和妻子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他怕遗忘,忘记她的音容笑貌,她元气的吵闹和难吃得要死的蛋糕,他挽留不住时间,只能喧嚣中回忆曾经经历的一切。

  他想了很多,面无表情,像个沉默的雕塑。

  悲喜无泪,是心肝肠断,一念白头。

  不知站了多久,有人喊他进去。

  “起个名字吧,你是他的父亲,这是你的权利。”

  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被塞到了方生面前,它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呼吸着,眼睛睁得很大,有人甚至能从看出好奇的意味来,这样的目光出现在婴儿眼中,与其说奇怪,倒不如说是惊悚。

  方生望着这个婴孩,对方也望着他,一大一小两双眼睛沉默着对视。

  一秒。

  两秒。

  “就叫方希吧。”方生轻声说,“希望的希。”

  ......

  几天后。

  “你确定要这么做?”念长歌看着手中的一份报告。

  “嗯。”方生点头,“不论再怎么绝密,也很难保证阿希的身份不会暴露,这几年,我会减少任务的出勤量,等他十二岁时,我会拟定出一份合理的死亡原因,潜在暗处守护,直到他成长到足以自保,再度回归。”

  “我尊重你的选择。”念长歌笑道,“一直都是。”

  “谢了。”

  “客气。”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离开了,小屁孩没母乳可吃,我得去上街买点儿奶粉。”方生转身欲走。

  “这才出生几天……距能吃奶粉还远着呢。”念长歌有些哭笑不得。

  当方生快要走出门前时,身后,传来声音——

  “方希是个好名字。”

  方生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离开,只有一句话,缓缓荡开。

  “我也这么觉得。”

  那声音中,有着哀伤,有着释然。

关于上一章

  关于上一章。

  其实这种情节我是不需要特意开个单章的,一般来说,只有出现那种太过突兀的,乃至让人无法理解的悲剧,才需要作者去额外说明。

  譬如铁华团团长……团长你在干什么啊团长。

  像这种突如其来的,一没有任何前兆,二也没留下任何希望的悲剧,那才叫不行,才叫喂屎。

  就算是一些残酷的末世流小说,里面的角色突然死亡,那读者也不会有太多情绪,因为“残酷”本身就是一种铺垫,在这种环境里,读者已经接受了“谁都随时可能死掉”这个观念,那种“突兀”,反倒会成为一种阅读体验。

  而杨婷清……一来,早在近百万字之前,我就已经点名了现实——难产而死,接下来的情节里,我也揭露了真实情况,直到上一章,才算是正式把她的剧情写出来,写完,写到扎心,刺骨。

  她的离开扎心吗?当然扎心。

  但突兀吗?一点都不突兀。

  我不是那种“掌握一切”的作者,事实上,为了代入书里人物的情绪,当我开笔写一些正式的短篇前,往往都要从现有的优秀作品里找一些跟这些角色类似的人设,把那些情节看一遍,记住这种感觉,然后去写。

  昨天我写完“人间喜剧”的章节时,当即就去这本书里的群水了一句——“不行了,刚写完悲伤情节,快来点沙雕段子抚慰下自己”。

  可她的离开并不是悲剧,这是一种传承,精神的传承。

  她让方生更好得活下去,虽说后者依旧消沉,可至少留下了被阴玄拿下的铺垫,正如她所说:“找一个更爱你的,更漂亮的妻子”。

  如果她只说一句“不要忘记我”,那方生这辈子基本上是孤独终老了(当然,他的孤独终老跟常人不太一样……)。

  没有任何人能比得过死去的人,她所有的缺点,都会在生者的一次次怀念中,趋向完美。

  方生终究会走出来的,这是念长歌的期盼,阴玄的期盼,也是杨婷清的期盼。

  那是之后的故事了,一个轻松诙谐的故事。

  而另一方面,杨婷清的离开,换来的是方希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