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天依捉鬼
或许歌蕾蒂娅应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然而她们这些深海猎人却无暇去思考和反思，因为生存这件事情迫在眉睫。种族的存亡、文明的续存宛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与这种事情相比，对于武道和境界的追求可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当然可以突破，强者磨砺尖牙,弱者历练智慧，生物的本能就是追求更高的层次，向上攀登。”
歌蕾蒂娅忍不住开口问道：
“更强的力量，是什么呢？”
“是心。人的意识是了不起的，如果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整个世界都会发生改变。”白夜此刻才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白夜怀疑，在坦白了自己的来历后，他的心境就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是意识已经发生了转变——他彻底地放开了自己的戒备，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敞开了心胸。
心态上发生的变化对于意识挣脱躯体的束缚有着促进作用。倘若心境有瑕疵，没有达到圆满的状态，也就不能如此顺利的晋升剑术大师。
虽然这种事情很玄学，没有什么科学道理，不过意识的事情，本来就很玄学，解释不清楚也很正常。更何况大炎的武学，一直和“心”息息相关。白夜之前看过年提供的炎国武学典籍，其中对于武道有着详细的阐释——体、技、心，三者缺一不可，但是越是往后越是难练。
修行一年可以强健体魄，练武十年可以习得绝技，然而修心却是一生的修行。虽然白夜走的并不是炎国的武道，而是他自己的体系，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认可了这种理念。可见天下的武道，大概都是相通的，如果想要更进一步，最后都会走向同样的道路。
……
可惜歌蕾蒂娅却自然无法理解。她疑惑地看着白夜，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毕竟这种东西并不是直观的，而且境界不同也是无法解释的。
想了想，白夜这般解释道：
“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弱小吧……”
“嗯？”歌蕾蒂娅更加不解。你看看自己在说什么话，你这家伙哪里弱小了？
“明白了自己的身体、力量和速度存在极限，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才会对技术进行改进。比如，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无法承受住与思维同步的1000倍加速，所以才会去想其他的方法……”
“草（一种植物）——”歌蕾蒂娅闻言后忍不住爆出了东国语。
实在是离谱，原来是这方面的弱小，那确实很弱小，毕竟碳基生物很难突破那种速度，歌蕾蒂娅了不得也就是堪堪突破音速而已……
“对了，你和Luna聊了什么啊？”
白夜有些好奇。
当时其他四个少女都找上了白夜，然而歌蕾蒂娅却找上了Luna。
“想要寻找答案。”歌蕾蒂娅回答道。
白夜恍然，这家伙大概还是在思考关于深海猎人的命运，以及自己种族的命运。
想到这里，他缓缓说道：
“我一直在和伊莎玛拉沟通，我怀疑，海嗣这种存在，并不是你们一开始想象中的那种，侵略和杀戮的存在。”
“你不能被你体内的初生欺骗了。”歌蕾蒂娅摇了摇头。
虽然白夜已经说过类似的话很多次了，然而歌蕾蒂娅始终无法相信。
那种毁灭她的文明的城市，杀死她的同族，将她的队友撕成碎片的怪物，不就是毁灭与杀戮的象征吗？
白夜摇了摇头。
大群是不会说谎的。
说谎是人类的专利。
不过歌蕾蒂娅显然是很难将自己的观点转换过来。她远比斯卡蒂和劳伦缇娜还要固执——哪怕她已经知晓了深海猎人的本质，也明白自己的体内其实也流淌着和怪物一样的血。
但是她却无法接受自己的本质，甚至对自己也产生了厌恶。
此刻白夜算是明白了当初劳伦缇娜和他说过的话，她想要让白夜去拯救歌蕾蒂娅。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白夜叹了一口气，他可不擅长说服和话术啊。不过，解决深海问题的关键可不在陆地上，而是在深海中。
“得想办法突破海嗣的封锁。”歌蕾蒂娅在这一点上倒是和白夜达成了一致。
她也想着重返深海。
叹了一口气，歌蕾蒂娅伸了个懒腰。
然而白夜却自少女从衣服领口露出的脖颈皮肤上看见了异色的鳞片。
歌蕾蒂娅的肌肤白皙而美丽，然而在那宛如天鹅般骄傲的脖颈上，却有着极为不协调的鳞片，将整体的和谐与美丽破坏殆尽。
第三十五章 你有故事吗
“……抱歉。”
白夜开口道歉。
歌蕾蒂娅看着白夜，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白夜指了指歌蕾蒂娅竖起的衣领。
从上岸后，歌蕾蒂娅就一直将衣领上翻，高高竖起遮住了自己的脖颈。不过还是被白夜和其他深海猎人发现了。
白夜解释道：
“你经常出去到别的地方帮我做事……离开我身边太久了，情况也恶化了。”
歌蕾蒂娅恍然，她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错，我早就做好了发生这种事情的准备。”
深吸一口气，歌蕾蒂娅缓缓道：
“其实，对于自己会变成怪物这件事情……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因为我发现，自己害怕的不是变成怪物这件事本身，而是害怕因为变成怪物而无法完成我的使命和任务。”
说到这里，少女的表情罕见地发生了变化。原本一直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的歌蕾蒂娅，此刻苦笑了起来：
“愿意听我说一点无聊的事情么？”
“当然没有问题。”白夜欣然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走到了窗边，将窗帘放了下来，随后又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些茶叶，开始烧水沏茶。
“上一次魏彦吾的夫人文月从龙门带回来的好东西，我以为之后从来都不会用上呢。”
是的，此刻白夜和歌蕾蒂娅是在他位于罗德岛分部的办公室中。虽然他原本的房间已经被打字姬占据了，不过作为罗德岛的顾问，办公室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新的房间。
歌蕾蒂娅来他办公室是为了和他商量关于动力装甲研发的事情，只是聊着聊着话题跑偏了。
不过白夜倒是没有任何意见，或者他倒是挺乐意听歌蕾蒂娅说点关于自己的事情的。
其实很有趣的一点，不光是深海猎人们对于白夜的来历一无所知；同样的，白夜对于少女们过去的经历也是一无所知。双方都相当默契地规避了这一点。
不过，随着白夜坦白了自己的过去，歌蕾蒂娅似乎也没有那么介意了，她也不再对于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
能够多一些对于伙伴的了解，白夜还是很高兴的。所以他拿出了珍藏的茶叶。
歌蕾蒂娅看着白夜一步步有条不紊地处理茶叶，有些惊讶：
“原来你会这些？”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白夜摇了摇头。
“不……我之前在炎国相关的资料中看过，手法不同，对于口感也是存在影响的。”歌蕾蒂娅对于陆地的了解大多都来源于罗德岛的数据库。
“以前上课的时候学过。”白夜现在倒是并不介意回答这些了，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
将杯子移到了歌蕾蒂娅面前，白夜解释道：
“为了防止我们在漫长的星际旅行中迷失自我，因此忠嗣学院也设定了一些兴趣课。其实这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培养爱好，而是一种对于道途的选择，将兴趣作为锚点，将自我牢牢地锚定在这个世界上。简单来说，就是不至于因为太过于无聊而失去对于人生的追求。”
“所以你选择了茶？”歌蕾蒂娅恍然，虽然她不明白什么叫做“星际航行”，但是其余的大致都能听明白。
白夜摇了摇头：
“这是偏后期的课程，当初我还没有选择好。其实我们从也没有说，一定要从一开始就选定了自己的道途。我们被允许旁听任何一种兴趣课程，在广泛的尝试后，选择自己最喜欢，最愿意投入时间和精力的那一个项目。”
“我只是偶然间听了一节茶道课……”
其实原因白夜实在是没有好意思明说。他怎么可能说，是因为他实在是太渴了，带的水喝完了，又一时间找不到喝水的地方，跑其余地方又太远了，所以就跑茶道课上蹭水去了。
后面的事情其实也不用多说了……在选定自己的道途前，白夜就离开了忠嗣学院，退出了“北十字”计划。
……
“哎，都是我在说了，现在该轮到你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
白夜拿起了茶杯：
“我有茶，你有故事吗？”
至于为什么不是酒？因为白夜不会喝酒，其实这也不是他的错误。在星舰时代前，酒精是禁止被带上太空的，不过总是有家伙寻找偷偷带酒的方法。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继续发生，因此在忠嗣学院，Luna对于这些星舰船员候补从年幼时期就渐渐施加了心理暗示，一旦饮用超过多少度的酒，就会出现不适反应。
所以说，不擅长喝酒并不是白夜自己的问题，而是Luna的小小手段。她受够了偷偷带酒上太空的毛子。
“难怪你从来不喝酒……哪怕是宴会的时候。即便是我，在参加舞会的时候也会偶尔浅尝辄止。”在听完白夜的解释后，歌蕾蒂娅恍然大悟。
“嗯，然后说说关于我的事情吧。”
说完这句话后，歌蕾蒂娅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张嘴半天，却又愣在了那里。
白夜等了半天，却见这家伙始终没有出声。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抱歉，我以前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些，哪怕是过去的队友也不知道……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说。”
歌蕾蒂娅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也将自己封闭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容易在白夜面前脱去伪装，大概是因为，这家伙，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理解她的人。
“没事，慢慢来吧。”白夜笑了笑。倒也确实如此，如果憋太久，的确容易变得难受起来。毕竟歌蕾蒂娅再怎么样控制自己，也不是真正的机器人。
不过歌蕾蒂娅倒是没有那么脆弱，她与白夜一样，意志已经被磨练得宛如钢铁一样坚硬。这样的小小情绪是无法击倒她的。
唯一的解释是，或许是因为受到了自己坦白的影响，歌蕾蒂娅也有了想要倾诉的渴望。
“聊天，闲聊不需要逻辑，尤其是只有我们俩，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就可以了。”白夜安慰道。
第三十六章 中断的茶会
“我的生母是科学院的要员，而我的父亲……”
歌蕾蒂娅刚准备开口，然而下一刻，白夜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随后，打字姬从门外跑了进来。
“白夜，原来你在这儿！”打字姬的呼吸有些急促。
“跑这么快做什么？是有什么急事么？”白夜看着小姑娘气喘吁吁的脸蛋，有些好笑地问道。
“凯尔希医生正在找你，怕你没有接到讯息，又通知了我。”打字姬解释道，“我听门口的安保干员说你今天来上班了，所以我就直接跑过来找你了。”
“上班……”
白夜翻了个白眼，这个说辞还真是新鲜。说起来，貌似在罗德岛任职还真算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忠嗣学院期间他只是学员，出来以后就一直是职业玩家，然而这在档案里只能算是灵活就业。穿越以后在企鹅物流打过一段时间零工，但是也不算是正式成员。
在罗德岛的工作的确是他的第一份工作，而且上来就是部门主管，非常有成就感。
“所以，是什么消息呢？”
白夜眨了眨眼睛，随后下一刻，他的终端响了。
“应该就是这件事情。”打字姬点了点头。
罗德岛和切尔诺伯格核心城有直接的连通线路，可以基本做到即时通讯，然而罗德岛和白夜的终端却没有专门的线路，因此需要进行中转才能联系上，所以在速度上会有延迟。
白夜打开了终端，发现是凯尔希医生在找他。而且信件标红，属于加急。
也就是说，他得立刻返回罗德岛。
“啧……还真不是时候。”白夜忍不住咂舌。
是的，桌上的茶刚刚沏好，此刻正散发着热气，以及茶香味。
而歌蕾蒂娅的故事也刚刚开了个头。
好不容易有机会让歌蕾蒂娅开口，这一次算是少女罕见的有感而发，下一次机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毕竟歌蕾蒂娅极其擅长情绪控制，本人几乎从来都是面瘫，难得会情绪爆发一次。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过，白夜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看起来似乎是那边的事情更加重要一些，否则凯尔希医生是不会轻易向他发送加急邮件的，而且，为了确保可以联系上他，甚至还运用了饱和式的通讯手段，直接联系上了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罗德岛分部，作为通讯的保险。
“看来只能下一次了。”歌蕾蒂娅朝着白夜点了点头，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打断了她的兴致，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和扑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