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谈明日方舟了 第109章

鱼红像只发散着温热的猫，在他身边，靠的很近，始终不敢抬头。

余烬审视这座城市。

它的夜晚宁静，五光十色。

第三十章 他们呀

就好像发生在瞬间，从翠绿叶片凝聚的水滴落下，化作一滴微小的无人注意的水花的那一瞬间，便日月变幻，阴晴圆缺。

仿佛就在昨日，天空漆黑如墨，从大地射出一道光撕破云层，深夜的车辆在门口疾驰而过，蹲在墙角的余烬和鱼红二人吹了一夜凉风。

他们固执地回到原点，当做怎么也没发生，可所有人心底都或多或少藏着阴翳。

里衣挥舞小拳头，两条马尾跳的老高，气呼呼地要把凶手揪出来。唯一笑呵呵回应里衣的只有老者，长久的人生阅历让他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乐观。珊瑚越发像个病弱的大小姐，呆滞，目光无神，可她不是——或者说现在不是，她目前的角色相当于一个佣人。

但余烬已经不敢将她当做佣人来使唤了，除了做饭，余烬实在做不来这事，其他事余烬都已尽量自己动手，能不麻烦珊瑚就不麻烦她。相处越久，越发觉得眼前这人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以消散。

一开始仅仅是恶趣味……也不对，余烬将恶趣味当做借口，他那时不想珊瑚就这样死去。

无论这是仁慈，还是虚伪，这些都好。余烬都认可这样的自己。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发觉，他来到泰拉，看似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的丛林法则，他变的越来越强大，如果他想，能够肆意将法律和道德践踏。

但他实则变得越来越软弱。他越发希望有些东西能够束缚住他，耳边嗡嗡作响，余烬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变化，一步一步崩塌。

救下珊瑚，是一时冲动，也是积蓄已久的洪水放了闸。

“大叔……”里衣悄悄扯住了余烬的衣服，从下往上看着他，这个角度总是会让人显得娇小，惹人怜爱，“你会害怕吗？”

“当然会。”余烬答道，“我半夜起来总感觉背后有女鬼盯着我，每次都提心吊胆。”

“为什么是女鬼？”里衣拧起眉头。

“因为男鬼太可怕了，不敢想。”

“男鬼比女鬼可怕吗？”里衣不解。

“嗯。”

男鬼比女鬼可怕，那为什么不会觉得背后有男鬼，而是女鬼呢？一般来说不是更害怕那个更可怕的吗？

里衣摸着小脑带瓜，满心疑虑。

“那……大叔你会……因为害怕鬼离开这儿吗？”

话题切换的很不自然，里衣经过上次的砸店事件，似乎是对余烬会不会离开伦蒂姆妮产生了忧虑，老者的劝告余烬离开维多利亚时里衣也在场。

人不管处于那段年龄，对于分别都有不舍。这份不舍会随着时间推移越变越淡，又随着白发老去越来越浓。

“离开哪？”

“离开这里。”

“这里是哪里？”

“……”里衣默默盯了余烬一会，小拳头轻轻锤了余烬一下，嘟囔起小嘴对余烬捉弄她的行为表示不满，“大叔真讨厌。”

对此，余烬只是无奈一笑。

“但是，说实话，”余烬说，“也许会的吧。也许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大叔有想去的地方吗？”里衣稍微靠近余烬。

“暂时没有。”

“那就是说不会走了对吧。”里衣瞬间雀跃的接话。

“不一定啊……”余烬摩挲指尖，微微笑笑，转移话题，“你知道有一种形式的旅游吗？就是完全没有目的地和终点，走到哪算哪，永远坐一下站的车，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一睁眼，就会有从没看到过的花。”

“真的吗？听起来好浪漫啊！”

里衣毕竟还小，没什么心眼，被稀奇的事物一糊弄就过去了，她眼里闪着希翼的光芒，似乎在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也来搞这么一出。

接着她讲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把这种想法摇出脑内。

不行！

得攒钱去哥伦比亚！

她没有看到余烬的的表情，也不知道其实这话有两种含义。

对于有钱，有能力的人，那自然是浪漫且潇洒的。

但对于另一部分人，人们讲他们称为：流浪者。

“那……大叔你也要这么做吗？”里衣问道。

“不一定呢……”手指继续摩挲，这种程度的摩擦起不了多少温度，却也足以让人燥热，“也许不会，也许就在明天。”

“嘻嘻，”里衣笑嘻嘻的环腰抱住余烬，“大叔这么说，就代表不会走了。”

“……这么看出来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啊。”余烬说。

“我看爸爸得出来的。爸爸每次这样说的时候都在唬人。”

“……哈哈……”余烬干笑两声，“……那也得看人啊……”

老者观赏隔壁花店的花朵以及盆栽，苍苍白发下的耳朵接受余烬和里衣的对话。

“真好啊……”老者感叹道，“让我想起在新宝岛学徒的日子。”

“老爷爷，新宝岛是什么地方？”被新的名词所吸引，里衣迅速跑道里老者面前。

“新宝岛啊，那是个四面环水得好地方啊……”

……

老者絮絮叨叨给里衣讲述他在新宝岛发生的故事，将他给余烬说过的再重复了一遍，又加了几个余烬没听过的——余烬突然想到，老者估计已经和很多人说过新宝岛的事了。

分别之后，记忆会慢慢模糊，只能从语言中一遍又一遍的巩固自己的回忆。这些回忆会添油加醋，被粉饰美化，也许早以改的面目全非。

余烬和里衣听到的，也许正是这被改的面部全非的故事。

但老者所生活的，却正是这样的新宝岛。

基于现实，变成了他理想的地方。

……

直到晚上，才看见鱼红回来。

ta有些不敢面对余烬，等到余烬向ta打招呼后，才蹑手蹑脚的进去。

时间卡在七点。

珊瑚做饭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晚餐时珊瑚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对于珊瑚，余烬很难去形容自己的感觉。

他并不是很在乎珊瑚，但也绝非不在意她。

余烬出于恶趣味将她带回来，但扪心自问，余烬真的能对她下杀手吗？相处这么久，他真的能放任珊瑚去死吗？

珊瑚的脸上苍白，脆弱不堪，一个人的精神真的能带给她的外观如此之大的改变。

“我……想起一件事……和上次的事有关……大概。”珊瑚断断续续说。

“……你说。”

余烬放下餐具，他只是珊瑚，等待她的下文。

“我上次，遇到一个人，神神叨叨的……说，我……”珊瑚抱着自己，“恶魔缠身……身边会有不幸……”

很直接的套路，先说一个人会倒霉，然后派人让她倒霉，随后谋财谋色，一些疑神疑鬼和走投无路的人很容易中套。神棍们都喜欢着一套，简单有效。

有人在针对他……或者珊瑚。

那一瞬间，余烬嘴角扯出一道弧度。

第三十一章 要先这样

“先生……”

化着淡妆的，身材姣好的女人轻扣门锁，她的视线在珊瑚身上停留了几秒，现在确定谁才是这件屋子的主事人一般，随即锁定了正在扫地的余烬。

她双手自然交叉垂于小腹前，和大部分的维多利亚人一样显得彬彬有礼。

“先生，您好。”

“你好。”余烬点头。老者不在，里衣在上学，店里出来珊瑚和余烬也没有其他人，因此她的说的先生一词指的肯定是余烬，身为萨卡兹人，这种待遇在维多利亚可不多得。余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有什么事？”

“请问您就是这里的医生吗？”女人问自顾自地问到。

“严格来说，我不是医生。”余烬将扫把搁置在角落，余烬虽然经常开玩笑，但基本都无关痛痒。他一直认为医生这词不是随便叫的，这大概源自于童年时期母亲的病情，让余烬对于医生这个群体有那么一点执念。

白色的床，病号服，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记忆中，和窗外的飞鸟一样挥之不去。

如果他是漫画主人公，那时候肯定得下定决心去当医生。

可惜他至始至终没有过这个想法。

“不过如果你要是想找一个能治一点小伤的人的话，那我想应该是我了。”见女人疑惑，余烬接着补充道。

“失礼了。”没有在医生的称呼上和余烬过多纠缠，女人低头欠身，使两颗浑圆的半球变得极为显眼。

“所以，有什么事吗？”余烬再次问道。

“是这样的，医生……”女人清了清嗓子。

“我不是医生。”余烬打断她。

“……好的。”面对余烬突然的话语，女人顿了顿，她抿了抿嘴唇，慢条斯理地说，“是这样的……家父前些日子受了伤，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所以想请医……先生您出诊。”

“几天前？”余烬反问道。

“是的。”

“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女人面露难色，说：“家父坚决不肯去医院，只让我找了医生去家里给他看了……不过受效甚微，家父依旧不肯去医院。”

“用了药吗？”

“只上了一点消炎药。那位医生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也是劝家父前往医院……可是……”女人欲言又止，她叹了口气，向着余烬一鞠躬，两颗浑圆的半球再次侵占余烬的视野。

“虽然我知道很唐突，但还是希望您能过去为家父看一看……”女人恭维道，“我听闻您的技术极高，现在只有您能救家父了。”

“……强硬一点带他去医院不就好了。”阴影将余烬的脸遮住大半。

母亲在病情加重时，从医院里搬了出来，并且拒绝去医院，直至最后一刻死亡降临，她也没有踏足医院一步。

那是个充满希望与死的地方。

“……”女人沉默了半天，还是倔强地说，“请您一定要救救家父！”

“行吧。”余烬摇了摇头，将无关的思绪赶出脑外，“你带路吧。”

“感谢。”女人微微鞠躬。

余烬对着在一旁的珊瑚说，“不需要看着这里……你……偶尔也去休息吧。”

只是珊瑚依旧木讷且机械地点头，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女人同时对着地珊瑚点头，便引着余烬离开。

逐渐走远，女人始终维持步调和余烬相同，她领先余烬一步，若有若无的幽香遗留在空气中，落入余烬的鼻子里。

“先生您是萨卡兹人？”女人用轻柔的语气问道。

“看不出来吗？”余烬敲敲头上漆黑的角，“我觉得我头上这对角还是很明显的。”

“哈哈”女人应付式地干小了两声，“先生您为何要来到维多利亚呢？”

“没有为什么，恰好走到了维多利亚，听到了伦蒂姆妮这个地名，就来这儿了。”

“你父亲为什么不肯去医院，有问过吗？”余烬问。

“……父亲不肯告诉我呢。”女人说。

一边交谈余烬一边观察四周，发现这条路有些熟悉，一想，这正是他每天喝老者走过的路。

因为要跟着老者学习，他们一直在一间仓库的后面的平地，那没什么人，也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