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联邦军的白色恶魔
不过与外表的狼狈相比，他脸上的笑容足称得上从容。
“本来只打算躲在‘大魔’身上看看情况，但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配合。走出驾驶舱说废话？呵，倒是给我省了很多麻烦啊。”
“你这家伙——”
“别动喔，子弹已经上膛了，小心我手抖。”
“嘁……”
“对，就保持这个姿势别动，双手举起来。”
游白手脚麻利地从对方腰间取出枪械丢到舱外，然后大大方方审视着这位给自己带来无尽麻烦的男人。
很普通。
这个男人长得真的很普通。
四十岁上下的模样，方脸，没蓄胡子。除了军人自带的威严感外，没有任何一部分能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理所当然的，游白根本不认识他，起码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角色。但就是这样一个敌人，将自己逼到了必须弃机逃生的境地。
游白注视着对方，鬼使神差地问道：“把你的名字报上来。”
“名字？”男人微微皱眉。
在他们吉恩有一个传统。当驾驶员与敌人面对面，且互通名字的时候，他们就只有不死不休这一个结局了。
当然，现在情况不一样，游白为刀俎，他为鱼肉，根本构不成生死决斗的条件。
思来想去，他只觉得游白想要戏耍他。于是侧过脸，冷哼一声道，“佐拉……加百列·佐拉，不是什么值得一记的名字。怎么，准备给我刻墓碑？”
游白微微一笑，不将对方带刺的态度放在心上：“真遗憾，你的死期未至，我还指望靠你逃出生天呢。”
加百列·佐拉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人质？”
“不然呢？”
“杀了我吧。”
“梦话留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去说，加百列·佐拉上尉。”
游白是通过对方军服上的阶级章看出军衔的。
这男人似乎对过去的荣光非常执着，就连出任务都不愿意把制服换成标准服。不过反过来说，也许正是因为这次行动意义重大，才特意穿着过去的军装。
打量着面前的吉恩军人，游白忽然想起以前卡尔说过，泰坦斯不会留活口。时下不得不在心中感叹。
“我还真是与泰坦斯八字不合啊。”
第四十二章:落幕
加百列·佐拉虎视眈眈，左手捂住大腿上的枪伤，时刻准备着跟游白动手。
游白当然不会放松警惕，就算再怎么疲惫，此刻也是面对着一个正儿八经的军人。就算对方受了伤，困兽之斗也不得不防。
目光扫过敌人手边的通讯装置，游白昂了昂下巴，示意他启动：“吉恩佬，让你的同伴退兵，我放你回去。”
“我们这次行动是不同队伍组建起来的，你觉得他们会听我的话？”
“你好歹是个上尉，小队长总该混到了吧？剩下那几台MS，就算不是你的僚机，也该听你指挥才对。让他们退开。”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死前会受更多的苦。”说完，游白第二枪打在佐拉的左手上。
佐拉疼得龇牙咧嘴，却没呼痛，反倒是操着沙哑的声音笑了起来：“很有你们泰坦斯的作风啊。”
“轮得到你个吉恩佬教训我？”
“呵，”佐拉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同是杀人犯，难道你们泰坦斯就要更高贵吗？起码，我们吉恩可没有对宇宙居民进行歧视和迫害。”
游白面不改色：“是啊，你们不歧视也不迫害，只是单纯地把他们杀死而已。”
“那都是必要的牺牲。自古以来，岂有兵不血刃的革命？”
“歪理。欺负弱者的人渣，少给自己戴高帽。别废话，比烂没有任何意义，赶紧让你同伴退开！。”
“你说比烂？”
佐拉眯着眼睛与游白对视了数秒，脸上嘲讽的笑容忽然消失，反倒是面露些许疑惑，眼中惊诧之意渐起。
“你似乎与其他泰坦斯不太一样。”
游白皱眉：“你想说什么？”
中年男人往后一靠，也许是认清了游白内心的缘故，他脸上表情轻松了许多。
“我见过许多泰坦斯人，他们坚信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挥舞利剑清扫我们这些‘邪恶’。可是在你眼中，我看不见任何对泰坦斯的信仰与忠诚。”
说完，佐拉拿起手边的通讯器，“刚才说的交易还作数吗？双方各退一步。放我走，这台大魔归你。”
这个男人态度转变得太快，游白搞不清他想干什么，但这正符合自己的利益，也无法从对方那边感受到虚假，点点头：“当然，鱼死网破没有任何意义。”
“正是如此，我们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佐拉拇指摩挲着通讯器的按钮，脸上带着与形象不怎么符合的微笑，“我有预感，你会成为捅穿联邦和泰坦斯的矛。”
“……？”
未等游白反应，他便按下通讯器按钮，向自己的队友吩咐下任务完成，立刻撤退的命令。
放下通讯器，他挑着眉毛道：“这样满意了吧？少年。”
游白分外惊异，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该不会有诈吧？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但目光扫过屏幕上的雷达，发现剩下的两台敌机居然真的在往后撤，动作十分迅速，全然不是有埋伏的样子。他这才信了敌人说的话。
“当真打算拉拢我？”游白表情古怪。
但现在也不是犹豫的时候，想要活下去，退一步海阔天空才是最好的选择。
打定主意，游白摘下背后的小型推进器丢给男人，撇头昂了昂下巴，示意对方离开。
佐拉会心一笑，挑着眉毛缓缓道：“说到做到啊，是个男人。方便告诉我名字吗？”
“……差不多得了，趁我还没改主意，赶快滚。”
佐拉不在意他的恶劣态度，点点头：“不愿透露？也罢，期待有一天能与你并肩作战。”
说完，他拖着负伤的沉重身躯飞离驾驶舱，消失在破败的建筑群内，彻底失去了踪影。
加百列·佐拉走后，游白反复在驾驶舱里搜索了好几遍，确定这个吉恩佬没耍小动作，终于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真心愿意放对方走，只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在太差了，位置也不好，要是对方拼死做最后一搏的话，自己性命堪忧。就像刚才和对方说的那样，与其同归于尽，不如各退一步。
端坐于显示器前，游白审视了一遍机体现状，确认这台大魔还能移动，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准备与母舰取得联系。
“这边是游白，现在开始进行‘海兹尔’与‘镇暴者’的回收作业。注意，我驾驶的是刚俘虏的大魔，请勿攻击。重复一遍，我驾驶的是大魔，请勿攻击！”
支援同伴肯定是做不到的，且不说机体已经大破，光是大魔的外形就不能往战场上钻，有什么能比被队友击坠更蠢？
母舰当然也理解他的难处，不可能派他继续战斗。通讯员传达来舰长的命令：“‘海兹尔’已被回收，请在回收‘镇暴者’后立刻返航。”
游白应了声是，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战场也该到达尾声了。这不奇怪，这边进行的迂回战术很花时间，卡尔他们那边是正面战场，真刀真枪地干，结束得不会比这边慢。
事实也是如此，在他进行通讯的同时，地面的颤抖已经结束，证明远方的MS战已经落幕。
背靠不熟悉的座椅，游白的视线穿过驾驶舱的舱门，凝望着伤痕累累的高达怔怔出神。人造光如同送行的白布一般，罩在它的身上，带着一种不祥的味道，似乎象征着这台机体的终末。
“一切都结束了？”
游白不禁喃喃自语。
大魔的驾驶舱里，机油、硝烟以及汗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让人作呕的刺鼻味道。他却没精力在意，心中五味杂陈，胸中各种情感汇成几个字：活着真是件累人事。
然而——
在这些复杂的情感之中，喜悦的成分是最少的。
也许是脑子获得休息，恢复了思考能力的缘故，一股漆黑的愤怒逐渐在胸口凝聚。
他看向自己母舰所在的方向，目光复杂。
“结束……？不，还差得远。”
在这场艰苦的战斗中，他失去了很多。爱机被击坠，尊敬的队长目前生死未卜，自己受的伤也不轻。但相对的，他得到了比那些加起来还要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应当仇恨的目标。
游白的眼中燃烧着火焰。
战斗中，他从敌人的话语里找到了自己原本忽略掉的东西。
“是了，我早该想到的！当日在SIDE1上发生的袭击怎么可能是吉恩残党干的好事？他们真要进行大规模行动的话，不可能只出动两台扎古，更不可能对反联邦气息浓厚的30号地区发起攻击。
“那场袭击根本就是泰坦斯自导自演的戏剧！找来宇宙海盗冒充吉恩残党，自己再装成正义的伙伴来剿灭他们。这样做不光能消灭潜在的叛乱分子，还能获得绝佳的政治材料，以在联邦内部夺得更大的话语权。
“难怪巴斯克急着在转送途中杀死那个俘虏，还要进行伪装，原来是我坏了他的好事。假如那个女人被送进地球上的军事法庭，泰坦斯的阴暗面将被彻底暴露出来。届时，联邦上层是否会继续放权泰坦斯给就是个未知数了，毕竟对那些政客来说，选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是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对先前忽略的东西也看得越来越清晰。
游白头一次发现，自己前进的目标竟如此明确。
“这帮把人命当数字的混账，无疑就是诞生于宇宙的瘤。吉恩还有泰坦斯……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彻底铲除！”
第四十三章:离心
回到母舰“亚斯文号”时，已是傍晚。
正如之前猜测的那样，在游白这边结束战斗的两分钟后，另一边的激战也结束了。
抵达舰上的时候，工作人员正围着“海兹尔”进行舱门拆卸作业。
游白当然也为队长焦急，可最后却在人群外围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艾利亚德、卡尔以及机械师们急切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法融入其中的外人。明明在几个小时前，自己还能与他们有说有笑，可现在，双方却隔了一堵可悲的厚墙壁。
孤独如同潮水一般将他吞咽。
他很快明白隔阂感从何而来。队友们坚信泰坦斯是正确的，而在自己看来，事实恰恰相反。意识到泰坦斯的卑劣后，自己就与这些坚定的泰坦斯成员不再是一路人了。
心中的迷茫与疑惑能对队友们倾诉吗？
说不了啊……
这会让自己被送上军事法庭。
纷乱的思绪让游白心情起伏不定，他只好远离人群，去到没人的机库门口独自呆着，回忆起今天的战斗聊作消遣。
听其他人说，奥图少校与墨菲队长最终还是听了游白的警告，他们在战舰入港之后就安排基地守军分散驻扎。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吉恩布置的炸弹并未将守军彻底歼灭，仍有四分之一的“吉姆”可以行动。他们从四面八方出现，反而打了吉恩个措手不及。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坚持到“亚斯文号”所属小队赶来支援。之后就不必多说了，打退敌人只是时间的问题。
反过来想，或许这也是侧面战场不停出现增援的原因。
吉恩佬兵力不足以吃下这个地区的守卫力量，于是退而求其次，盘算干掉试验机“海兹尔”就撤。
如此看来，他们切实地达成了战略目标。海兹尔被击坠，基地守备力量受到重创，部分吉恩残党成功撤退。
谁是输家，谁是赢家？实在不得而知。
游白享受着迎面而来的烈风，视线在天空中游荡。神情忧郁，一言不发。
深红色的人造光与过去见的晚霞十分相似，只是更加柔和，没有真正的阳光那么刺眼。
据说宇宙殖民地中的夕阳非常宝贵。一年战争时期，大部分封闭式殖民地根本不存在清晨与黄昏，白天黑夜的过渡十分粗暴。就像是日光灯的开启和关闭，到了规定时间后，天空立刻由黑转白、或是由白转黑，以至于当时很多人都因此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是什么让当时的掌权者忽略掉人类生存所必须的条件呢，是技术不成熟所导致吗？还是出于战时的条件不允许？游白想，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那些人根本没有考虑过太阳光这种小事吧。
在宇宙世纪呆得越久，游白就越发明白一件事：没有谁真正为生活在宇宙的普通居民考虑过。
战斗的赢家可以是吉恩残党，也可能是泰坦斯，但不论如何，决不可能是生活于此的民众。
宇宙居民的生活实在算不上幸福，联邦政府实在是太恶臭了，高额的税款像是要榨干底层的每一滴血，更别说顶上还有泰坦斯这种高压组织虎视眈眈。
低头向着地面望去，之前那印着车辙的泥泞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被巨大钉耙犁过一样的赤裸残骸。居民区一片狼藉，像是被顽童摔得粉碎的拼图，或许有一天能够恢复原样，但需要经历漫长的修补过程。最重要的是，需要修理的不光是人造地面，还有人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片大地上住有上百万的居民，他们是双脚踏足于地面的，活生生的人啊……
不论是吉恩还是泰坦斯，两边的做法与手段没有任何区别，每一个前进的脚印里面，都有无数的普通人被碾碎。上头大笔一挥，这些宝贵的生命就变成了几个数字，一钱不值。
内心充斥着失望的酸楚，游白原本以为泰坦斯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起码里头还有队长这样的正直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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