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书页归拢，在桌面上碰撞，发出这样整齐的声音。
房间里确实有个人。
心里面，期待的喜悦像是丛生的藤蔓，芙兰侧躺着，脸上的笑意渐渐难以抑制地扩散开。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下午好，芙兰老师。”
“嗯，”她坐起身，“下午好，小希笛。”
像是为了让她彻底清醒，过去一向保守的弟子从背后抱住她，两人的脸颊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气息。
微苦的药草气味恰恰能中和甜腻，这样黏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拥抱之后是相当热烈的吻，两人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浅浅地贴合，呼吸紊乱了，但至少还能正常换气。
如此，许久过后，希笛慢慢抬起脸，分开的时候，轻轻舔了下芙兰的唇瓣，这样就不会有让人羞涩的银亮丝线落下，在衣服上留下尴尬的痕迹。
在这方面，芙兰老师是个脸皮薄的人。
“呼……小希笛……”
芙兰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要形容的话……感觉弟子很有余裕的样子？
有很多话想要说，但现在无关紧要，他们仅是抱着彼此确认对方的存在，感受着心跳的频率。
虽然希笛这边的感觉不是很清晰，嗯，至少没有伊蕾娜那么清晰，却也没有感到隔阂，因为富有包容性。
很多时候他会说师妹是个可爱的女孩，但谈论对老师的感想是，经常不知道用什么词，有个他耻于开口的词：女人。
女人就是女人，这个词仿佛就具有独特的魔力，一提起来，每个人心中便都会出现一个符合自己标准的女人形象。
再进一步的话，希笛会说是魔女。
并非职业魔女的魔女，而是人们形容那些暗色调的、气质神秘、难以捉摸的女人。
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芙兰便是那样的魔女，从那以后，希笛印象中对女人的概念就被固定替换成了魔女，那样神秘而富有魅力的人啊。
可以说希笛是魔女控，可惜现在的魔女……
曾经希笛以为，魔女都是像老师这样的，可现在瞧瞧周围的人吧：
伊蕾娜，通缉十二卷，卷卷有她名，到某些地方连真名都不敢用。
沙耶，小孩子，过。
艾丝黛儿，脑袋缺根筋，过。
希拉……希拉永远是他大哥。
一圈看过来，也就玛尔师父不犯病的时候能担得上，康妮老师有些偏科，冰魔法以外的都不是很擅长，在希笛看来，魔女和偏科生是不搭边的。
总之，被现实毒打后，希笛已经逐渐将魔女和他憧憬的“魔女”分开看了。
星屑魔女芙兰，是一位合格的魔女。
静静拥抱了好一会儿，芙兰才轻声细语询问起他这几年的旅行，去过什么地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危险，询问他灵魂上问题。
希笛当然是报喜不报忧，而且他目前还没有问题。
芙兰看得出来弟子不是在说谎，这孩子和她一样，不擅长掩饰，这才放下心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任何想到的话题，从希拉头疼的弟子们，到王国的变化，再到去那里吃了什么东西。
说着说着，芙兰的表情忽然变得怪异起来，。
“其实呢，我去了那个国家来着。”
提起来那个地方，魔女的脸蛋泛上红晕，又是纠结又是羞耻地扭来扭去，将脸埋在弟子腿上，试图稍微冷静下。
“真是超——羞耻的啊，满大街都是那样……”
语焉不详，但是希笛已经知道她说的是哪里了。
怎么还是跑到了那里……
为了老师的心理健康，希笛可是坚持没有告诉老师那是什么地方，该说是奇怪的缘分吗？
“好羞耻好羞耻好羞耻……”
想起来黑历史，芙兰几乎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那时候大街的人都在讨论着《芙兰的冒险谭》的精彩之处，街道上叫卖着旅人芙兰形象的玩偶手办，橱窗内也随处可见与她相似的服装……
什么私生饭之国？
“冷静冷静，不要想那些，没有人认识老师的，安心安心，大家都不知道……”
希笛轻柔地抚摸老师的肩膀，帮助她快速冷却下来。
过了好久，芙兰的呜咽才停下来，脸红着抬起头。
“都是小希笛啦，要不是你给人家素材，哪里能出到十几版？”
“咳，抱歉。”
最后真真冷静下来后，芙兰喝着弟子递来的茶水，想起来一件事。
“我好像记得上次和希拉见面的时候，她说你和伊蕾娜在一起行动……最近分开了吗？”
“不，我前天和她分开了，但是我们约好会在这里会面来着。”
因为是要见芙兰老师，希笛特意腾出来一天调整状态，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梳理过。
“想想应该快到了，她一定会来这里的。”
希笛忽然有了几分心虚。
“那我们等着就好了。”
看了看一边整理好的文件，芙兰暗里点点头，看来是不用她加班了，喝茶，享受着久违的闲适，
——结果，直到太阳快落山，伊蕾娜还是没来。
第四三一章:伊蕾娜没有来
办公室里多了沙发，看来平时还是有访客的，通常情况下是那些位问题儿童。
逼着老师先处理完麻烦的文件后，希笛和芙兰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等待伊蕾娜。
重逢后的陌生很快被交谈间琐碎的日常填满，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仅是听着讲述，就会如亲眼所见，搭配上念写的照片后，好像都能出现在那些个他们不在彼此身边的时候，身临其境地去面对那些抉择。
希笛讲他旅行中遇到的那些怪人们，半精灵英雄、古龙、不死者……
芙兰最近的旅行没什么特别新奇的地方，就说她在学院里面对的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乱搞魔药的、孤僻症、精神疾病……
“对了，你在多样性之国那边推荐的学生，预定是明年春季入学，那个烦人的小家伙倒是来了，在魔药上很有天分，但真的好烦人，妮诺倒是开朗了很多，经常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柯蕾娅诺尔，最近似乎也习惯了这里，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
老师说起学生，带着小小烦恼，一点点的头疼和血压。
希笛始终带着微笑，跟着老师哀愁苦恼，最后又一起感慨那些学生其实也蛮可爱的。
在这个时代，知识的传递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选择当老师的人，怎么会讨厌渴求知识的学生呢？
这些话说给不熟悉的人，不免会让人觉得婆妈啰嗦，但对两人的关系来说刚刚好，希笛很喜欢撒娇着的老师，总会想要更纵容她一些。
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神都是恰到好处的柔和。
交谈间，时间像是小孩子拨弄着的沙漏，快速跳过。
终于，来到了希笛现在不是很想面对的话题。
伊蕾娜。
正如之前说过很多次的那句话：希笛不擅长掩饰。
在等待的时候，每次提起来伊蕾娜，他的表情都会有不自然的地方，就像在人偶国的时候，每次伊蕾娜在他面前说起玛尔那样。
芙兰是个和弟子一样迟钝的人，但身为老资历的旅人，她是擅长观察的，并且，希笛能瞒下来是因为伊蕾娜不了解玛尔师父，而芙兰她对两个弟子的熟悉，就像是自己的左右手那样。
怀揣着淡淡的预感和复杂的情绪，她轻声问了出来。
“希笛你和伊蕾娜……发生了什么吗。”
“老师你猜到了。”
两个人都是陈述句，互相对视后，双双叹气。
芙兰坐在弟子腿上，烦恼地轻咬他的脖子作为惩罚，她知道弟子一向不擅长这样的接触，只要一碰就会抖起来——就像她一样，十分可爱。
感受着弟子难以抑制的颤抖和示弱，芙兰得意洋洋，她也有占上风的时候啊，至于弟子的抗拒……要是欣然接受，那还是惩罚吗？
“你们啊……唉，还是怪我当初没有考虑周道，本来以为能瞒过去，偷偷抽出一年来教导伊蕾娜……”
芙兰有些小小的忧郁，她已经是成年人了，虽然整天被希拉调笑说捡了个亲妈补上了婴儿时光——认为她快废了的意思，但实际上在旅行中成年的芙兰基础素质是有的，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就像好多人说着摆烂摆烂，到了需要卷的时候又一个比一个卷。
在和弟子确定关系前，她无异是抱着看小孩子的念头对待希笛的——这也让她在接受弟子的感情时饱受罪恶感的鞭挞，好长一段时间里犹豫着要不要找希拉自首。
出于某种原因，芙兰对待伊蕾娜的态度要更稳重一些。
忽略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就相当于带着侄子去见姑姑，有什么问题？
显然，她忘记了，彼时伊蕾娜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潇洒帅气脸蛋还漂亮的旅人，对那孩子来说就像普通人眼里的明星吧？
总之，至少有三成的责任在她身上。
“那段时间不是师父想偷懒才把我留下来吗？”希笛戳了戳他的老师，微微鼓起脸颊。
他那时候也是个纯洁的孩子好吧？刚到的时候，每天还会认真地排洗澡时间，避免撞上尴尬的时候，几次提出在罗贝塔住下，三个人待在一个屋檐下怎么行？
结果被芙兰拉住了。
“就算我有责任，小希笛难道就……”
芙兰的语气畏畏缩缩，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挺起胸膛，理不直气也壮了。
“总之都是小希笛的错，魅力过分了，我心心念念的新学生，刚见面心里就装了其他人，实战那天，还说要去找‘温柔可爱会听我说话还会做甜甜的东西的旅人’，我那时候心超级疼的。”
那一天毫无疑问是伊蕾娜的黑历史，就算到现在，她也没有主动跟希笛说过那一天的事情。
“原来说过那样的话吗？”
“哼哼，伊蕾娜没有说过吧？我可是知道好多那孩子的事情。”
怎么又得意起来了？
许是旅人独特的处事方式，亦或是在装傻吧，但气氛确实缓和下来了，希笛轻轻吸气，呼出，别过脸。
“那个，老师，我接受了伊蕾娜的告白。”
轻轻的一句话，说完希笛很久没有呼吸。
芙兰，是个严肃的人。
虽然听起来荒谬到能让人反应过来后笑出声，算是个冷笑话，但事实确实是这样，芙兰的心里有她一套坚定的道德观，让她跟着维多利加那样的人都没被完全污染。
两个弟子搞在一块这种事情……
说实话希笛难以想象芙兰老师会是怎样的表情，从刚刚的对话来说她是早有预料的，所以态度是——
“我想了解一些事情，请认真回答我，希笛。”
芙兰坐直了身体，因为刚刚的亲近，她的刘海偏斜，两只眼睛盯着弟子，少有的严肃。
“我会的。”
“那么……你和伊蕾娜kiss过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但老师一定有她的考虑，希笛艰难的“嗯”了一声，细若蚊吟。
“拥抱呢？”
“嗯。”
“那……”
芙兰的脸颊也红了起来，抬起双手，食指和拇指连成圈，一根手指戳了进去——
“这个呢？”
“没有！绝对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