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对魔女来说，苍老是个遥远的词汇，却不是永远无法来到。
逐步趋于尘土的身躯，难以吸附和留存魔力；精力也会下降，会容易觉得疲倦；身体会老朽，施法的动作也不再精准。
一部分魔女会奉还魔女的称号，没有严重的罪行或违法事故，就消去记录，像普通人一样平静地生活；而完全没办法融入普通人世界的，就会继续背负魔女的称号，从事一些偏辅助性的相关工作，比如提供建议、制订考题、培育魔药等等。
祖母是一位不服老的魔女，但唯独在孙女的教育上不那么自信，所以只好拜托了任职组织里的熟人——暗夜魔女希拉，来教导她的两个孙女。
“美奈你呢？”
那时，祖母这样和蔼地问着。
美奈沉默了瞬息。
“我也……要成为魔女，和姐姐那样。”
内心空空的，没有办法为这句话而共鸣。
“是这样吗？那最好了，”老妇人的眼神格外清醒，“你的姐姐有点笨的样子，或许并没有你这样拥有‘才能’，要照顾好姐姐呀，美奈。”
她转移了话题。
之后沙耶姐姐就不满意，强调她也会照顾妹妹，话题错开了。
然后，在姐姐拉着她出门捉蝴蝶的时候，祖母说了这样的话：
“希望你以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感觉祖母真是一位神秘莫测的魔女，连她的心思都能猜到。
之后，去到魔法师之国。
那段时间她很努力，想要连“没有才能的姐姐”的份一起做到，成为了不起的魔女，以后一直照顾着姐姐。
嗯，之后就被打击到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了动力，却还是比同龄人强，通过了考试。
每天都在努力的姐姐落下泪来祝福着她。
那泪水里许多是喜悦，却又有几分是自我厌恶。
这下子，“魔女什么的无所谓”这种话，完全开不了口啊。
之后正想要待到姐姐也通过考试的日子，结果被名义上的师父希拉直接叫了过去。
嗯，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师父就问过。
“你想成为魔女吗？”
“不，我不想在姐姐之前成为魔女。”
那个时候，师父似乎皱了皱眉头。
在之后就是前段时间的事情了。
姐姐成为魔女后，带着【可可魔女】的名号开始行动，“热情大方性格直爽但是有点笨的魔女”在协会内逐渐有了名气。
她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找到了希拉师父。
“我想要胸章。”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因为姐姐成为魔女了。”
“呼——”
那时候，金发的魔女吐了口烟雾。
“等你再长大一些吧。”
……
“大概是这么一回事。”
眼前的少女诉说完一部分过去的事情。
希笛理解了状况。
“果然，还是因为美奈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吧，美奈为什么希望自己拿到魔女勋章呢？”
“因为……我感觉自己的实力足够……”
她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能拿就拿了，听起来真是有过随便的。
让人担忧啊。
魔女不仅仅是一个名号，更是一种特权的表现，持有魔女的胸章，在任何魔法流行的国家，都有一定的地位。
而特权往往也是和麻烦挂钩的，无形中就会背负某些责任，大家看到魔女就会觉得她是了不起的人，因此基本上都会遇上被人委托的状况，只要不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魔女行走在外，多多少少都有精彩的经历。
如果没有任何目标的话，接触到那些艰难的事情，不免会产生疑惑：“我在做什么”，以及，“我为什么要做这个”。
没有想要坚持的心情，遇到自己能力外的事情，就不会有努力的想法，而是觉得失败了就失败了，反正不是我想做的事情。
这样很容易蹉跎下去的。
与其在浑噩的岁月后产生自我怀疑，不如现坚定信念再出发。
许多平庸的、无良的魔女导师，完全不会在意这些麻烦的东西，而在这方面有所要求的希拉，无疑也是和芙兰一样出色的老师。
可惜年轻人往往也并不理解老师的苦心，一些行动在她们看来往往是阻碍。
美奈忧愁地轻轻颔首，祖母的祝福又浮现在耳边：希望你找到想做的事情。
“我应该做什么呢？”
“我不能回答你什么，因为我不是美奈你，如果说，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要追求什么，想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那就像脱离了题目而去不相干的地方求解。”
希笛并没有继续展开说教。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饮料和额外多要的方糖。
在美奈搅拌着咖啡的时候，希笛告诉她。
“我的建议是，不要急着去做什么，这片土地，协会，或者世界，都没有急切到需要一个女孩去做什么，美奈，你才十几岁，无论是作为魔法师，还是普通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都不应该着急的。”
有目标的人很幸福，没有梦想的人难道就很痛苦？
怎么会。
普通地上班、休息，和亲爱的姐姐、朋友出门玩，无论春夏秋冬，这样平凡的日子，才是大多数人的归宿。
希笛觉得美奈有些焦虑了，或许是因为处在王立赛勒斯提利亚这样高速发展的国家，周围的变化让人产生紧迫感，若是像玛尔师父一样缩在人偶国那样的小地方，大概是没有这样的烦恼的。
不过他也不能劝这位可爱的后辈懒散度日，成为芙兰老师那样的人——那会被希拉师叔追着用烟枪抽的。
“就这么说话或许太苍白了，这样吧，我带你转一圈。”
时间不多，希笛要在午饭前回去，距离学院中午放学，还有一个多小时这样。
他一口将加了十几颗方糖的甜牛奶倒进嘴里，没加工的时间，旁边的糖还没动，偶尔喝一次这样清淡的也不错。
观察了下周围的街道，在待飞行道路上召唤出拐杖，拍了拍身后。
“来。”
美奈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坐了上去，从背后抱住希笛的腰。
他们的关系，细究起来其实挺奇怪的，但女孩现在不想去思考那些会加剧她烦躁的事情，完全放空大脑跟着希笛的指令走。
……
王立赛勒斯提利亚的发展很快，精神文明的建设往往慢于物质，而人们对其的追求却不曾放松，而当人们无法从所见之物中得到共鸣，便会开始寻找，思考，或者自己创作。
真正想要发展一门兴趣爱好，也是有一定门槛的，而人们往往也都和希笛身旁的这位东洋少女一样，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
因此，“体验教室”的存在，就很有必要了，它会直白地展现一门学问的大概，并提供入门级的指导和尝试机会。
希笛的目的地就是那些地方，希望能够找到能让美奈感兴趣一些的东西，
结合了美奈的意见，跳过了食物相关的行当。
她不想在希笛面前展露料理的水平，那种班门弄斧的羞惭，她在魔法师之国的时候就已经体验够了，自取其辱就算了。
最后是两个人都没涉足过的事情。
乐器。
钢琴。
美奈有了解过它，在翻过入门的手册后，就能有模有样地照着乐章弹出来，嫩白如葱的手指，带着慌乱的韵律敲击过琴键。
在午后的阳光里，让一些人想起儿时困倦的午后，那些天真的梦里出现过的精灵。
掌声雷动，不知道多少参观者和家长，对钢琴产生了别样的青睐。
嗯，希望他们在认识自己或孩子的才能后，还能有这样的悸动。
“你很有天分！”
穿着晚礼服的女士走过来，如此称赞着美奈。
少女转头看向一边。
希笛也开始了演奏。
没有按错地方，但是发出的音调却一板一眼过头了，给人的印象是智械危机、仿生人、精准等莫名其妙的东西。
围观者们又一次想起了儿时的午后时光。
熟悉的困意涌起。
于是希笛被礼送出门。
“其实还不错啦，”美奈皱眉思考着，“我说不上来，明明都是按着乐谱弹的。”
不能说没有才能，只能说才能点在了奇怪的地方。
“不用在意。”
希笛这样说着。
他也没有对钢琴产生什么兴趣，美奈也是。
之后是常见的弦管乐器，美奈全都在刚了解后就展现了入门级别的熟练度，而希笛的表现同样，唯一的分别是，他演奏的乐曲并不能给人带来困意以外的感受。
期间的小插曲是，一位商人恳请录制一段希笛的演奏乐声，来治疗困扰家人多年的失眠症。
“神医，神医啊！”
他满意离去，希笛看着手上的钱袋沉默不语。
美奈清冷的脸上浮现几丝笑意：“这也是体验的一部分吗？”
“这是意外。”
乐器的体验教室集中在这一块，其他地方就比较分散了。
时间紧张，希笛召唤出拐杖，美奈很自然地坐了上去，环抱着他的腰。
“下一个地方。”
之后，有魔法作物培植、宠物饲养、绘画、摄影、杂耍……等繁复的体验项目。
无一例外，希笛和美奈都拿到了真心诚意的“有天赋”的赞美。
虽然希笛那边状况有点多。
全程计算了飞行通道高速移动，每个项目有十分钟左右的体验时间，本来没准备体验那么多，没想到居然连一个想要再次尝试的都没有。
回到最初的咖啡店，希笛感觉他或许没有能帮上美奈，点了两杯摩卡，正想说什么，就看到美奈在出神。
“有在意的事情吗？”
“没有，只是发现，没有了解过的事情，真的好多啊。”
尽管很多项目的感觉，还没有飞行那短暂片刻里的拥抱令她记忆深刻，仔细品味后，美奈却产生一种开阔的释然，胸腔的烦闷一扫而空。
“没问题了吗？”
希笛露出了鼓励的笑容，虽然没他什么事，但美奈想通了就是最好。
说起来，今天这个孩子别扭的时间少了很多呢。
“陪了我这么久，苟且……谢谢。”
刚说完，她就脸红起来，支支吾吾地表达了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