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蔗
“嘿嘿咯咯，他来了会怎么样……他来了到底会怎么样啊……叽叽嘿嘿嘿……”
老人松开了卢林的手，抱着自己的头，开始语无伦次地狂笑着。
然而卢林却并未离开，而是继续开口问道：“所以，你希望他来吗？还是说，你害怕他来？”
这话一出，附近看热闹的居民都愣住了。
因为，那老人的怪笑竟然渐渐地停了。
然后突然，老人猛地往前一窜，两只手直接抓住了卢林的领子，大吼道：“害怕？我怎么会害怕他！我当然希望他来啊？！我！我……你倒是告诉我！我到底为什么……我为什么……我为什么希望他来啊？！啊啊啊啊！”
老人抓着卢林的领子，疯了似得对着卢林一阵大吼，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周围人一跳，那两位卫兵更是直接把手中长矛指向了老人。
而更令卢林没想到的是，本来应该在牛车里睡觉的狸米竟是也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他身旁。
“等等！都别紧张！”卢林赶忙喊道，“狸米你也是！先别动！”
狸米倒是很听话，眼见要举起的拳头就放了下去。
那两个卫兵面面相觑，随后也暂时退了两步。
确认周围人都被自己稳住了之后，卢林这才转过头，重新看向老人，直视着对方那浑浊的双眼，缓缓说道：“好的，好的……听着，我也不害怕他，而且，我刚刚感受到了，他快来了，他就快要来了，你说，等他来了，我们会怎么样啊？”
“我们会！我们！我们……”老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攥着卢林衣领的力道也渐渐小了下去。
然后，他松开了手，竟是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
接着，在众人惊愕地注视下，老人的双肩竟是开始缓缓颤抖。
“呜呜……呜呜呜……等他来了，等他来了，我们会怎么样啊……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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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沙哑而含糊的啜泣声，听得周边众人一阵难受。
一时间人群面面相觑，他们看这情况，都感觉接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也没什么热闹好看了，便皆都是散去了。
其中一名卫兵上来提醒了一下卢林注意安全，随后便也和自己的同伴一起离开了。
只剩下卢林一个人，还皱着眉头，守在老人跟前。
老人哭了一阵，随后，便又倒了下去，像是一开始那般，缩成了一团。
“终于消停了啊……”街对面肉干店的老板娘嘀咕道，“这小伙子还真有本事，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这老东西折腾成这样。”
“我可不觉得这小伙子是在折腾他，反倒像是想帮他，”一旁的店老板微微摇着头，“可惜啊，圣教都没办法的事儿，这小伙子又能折腾出个什么所以然呢？”
谁知两人刚说完，就看见卢林又往前凑了一步。
“你……”卢林缓缓开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曾经也是讨伐地下城的英雄吗？”
下一瞬，老人猛地转过了头来。
四目相对，那双浑浊的老眼就仿佛还能看见东西一般，死死地盯着卢林所在的方向。
下一刻，那骨瘦如柴的老人竟是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随后在墙上一蹬，越过卢林，直接向着对面的巷子冲了过去。
卢林反应也同样不慢，招呼上狸米，起身就追。
说来也巧，这时的蓝杰正好在牛车旁，守着顶棚不知道为什么飞出去了的牛车，正在四处张望，寻找卢林和狸米的踪迹，这会儿终于看见自己老大了，赶忙挥手喊道：“喂！老大！你干嘛呢！地龙买好了！你要去哪啊！”
卢林也顾不得和他多解释，高喊道：“你先去装车！然后在这儿等我们！我们去去就来！”
说罢，卢林和狸米直接跟着老人冲进了小巷子里，留下蓝杰一脸懵逼。
这时，导购小姐姐也走从店;里出来了，看了看蓝杰身旁的牛车，问道：“请问，要搬的东西就是这些吗？”
“啊，对，”蓝杰点点头，“啊，还有，那个顶棚刚刚不知道被谁掀翻了，也只是掀翻了而已，应该，不影响咱们谈好的收购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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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林其实一直在想一件事。
像狸米这样负责征伐地下城的英雄，肯定不会只有狸米一个。
那讯刊上大量的地下城相关情报，里面不知道报道了多少像狸米一样的人。
卢林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和狸米一样出现精神问题。
但……
既然圣教费心费力的让自己在境内拥有着对精神问题的绝对治疗权威，很难不去想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结合狸米的情况，卢林很容易就得出了一个猜测。
这些英雄很可能都很容易出现类似的精神问题。
而基于这个猜测，卢林又在思考一个问题。
假设，狸米当初并没有能逃回来，或者说，由于没有遇到自己而被圣教抓了回去，那她是否会继续被圣教控制，并且继续帮圣教征战各大地下城？
卢林觉得，有很大概率，答案是“会”。
好，如果基于以上假设，卢林最终得出了一个疑问。
在这种环境下，如果一位英雄真的就这么被圣教控制了一辈子，那如果他老了……
那，他到时会是什么样子呢？
在一开始看见那位老人的时候，卢林其实只觉得他是个普通的乞丐。
甚至当老人抓住他手的时候，卢林也只以为这是这位老乞丐想多要些钱。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了。
虽然他无法判断这老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但显然，他精神有问题。
可......
按照蓝杰的说法，精神有问题的人，不都会被送到圣教接受“治疗”吗？
可为什么他还在这里呢？
那一刻，先前萦绕在心头的疑问不自觉地就冒了出来。
“如果一位英雄真的被圣教控制了一辈子，那他老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卢林便试着和那老人交流了一阵。
结果嘛，交流过程和他预想的一样，莫名其妙，还难以理解，他并没有因此就确定老人的身份，但，看着老人缩回原地，他又不太甘心就这么算了。
所以卢林问了那个问题。
“你曾经也是讨伐地下城的英雄吗？”
现在，根据老人的反应，卢林倒是能下判断了。
这位老人，大概率曾是一位和狸米一样的英雄。
并且他的症状显然和狸米不同，并非PTSD，而更像是有情绪障碍、重度抑郁或是人格分裂，;？从他的身上，或许卢林有机会得到更多关于英雄与地下城的信息。
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卢林和狸米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拐角。
终于，在一处巷子的尽头，他们找到了那逃跑的老人。
那老人就蹲在巷子最里面，但并不像是走进了死路后走投无路，反而姿势悠闲，似乎……正在特意等着他们一样......
第六十七章 世间遗忘之地，葬世间遗忘之人
古旧的墙壁长满了青苔，遍地的垃圾杂物无人清理。
这条古旧的小巷属于城市的一部分，却不知被城市遗忘了多少年。
卢林缓步上前，向着老者走去;！。
狸米则是跟在卢林身旁，虽依旧如往日那般表情虚无，但从那始终朝向老者的面向不难看出，她一直在警惕着老人。
老者倒是没有反应，就一直这么静静地蹲着。
卢林走到老者跟前，在距离老者一米左右的位置盘腿坐了下来。
“为什么……”卢林开口道。
可刚说出三个字，老人便抬起了手。
卢林以为那是让自己先别说话的意思，便收了声。
可谁想，老人的手却越举越高，最终高过头顶举得笔直。
卢林正疑惑老人这又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举动时，老人的手突然落下，竟是狠狠地抽在了老人自己的脸上。
啪！
刺耳的响声回荡在小巷之间，其下手之重，力道之狠，看得卢林一阵心惊。
下一刻，卢林甚至看见老人的鼻孔中有血液流出。
“您！”
卢林刚刚开口，却又被打断了。
而这次，打断他的是老人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抱歉，年纪大了，想要清醒一点，越来越难了……”
老人说着，那苍白的双眼看向了卢林，那眼睛依旧是那般浑浊，但卢林依旧能感觉到对方的注视。
“你对地下城与勇者的关系，似乎很有些了解，但你又不像圣教的人，说说吧，你到底是谁？”
“我……”卢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提及自己那难解释的过去，直接说到，“我是一位炼金术士，我很可能救了一位和你有一样遭遇的人。”
卢林话音落下，老人的脑袋不自然地扭了扭，问道：“是她吗？”
虽然老人并没有看向狸米，但显然，他问的也只能是狸米。
“嗯，”卢林应了一声，“她的精神状况同样很糟，无意冒犯，我的意思是，她虽然情况和您不一样，但也很……‘疯’。”
“呵呵呵……”听到卢林的花，老人笑了起来，“哈哈，嘿嘿嘿，叽叽哈哈哈……”
那笑声越来越夸张，俨然又有失控的迹象。
然而就在这时，老人突然扬起手，竟又是给了自己狠狠地一巴掌。
卢林惊得一哆嗦，可老者却只是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摆了摆手。
“咳咳……我说了，年纪大了，要保持清醒，越来越难了……”老人缓缓开口道，“不过，我真的没想到，竟然这辈子还能遇到一个这么幸运的同伴，哈哈，炼金术士，真好，小子，你是个有种的家伙……”
“同伴？”卢林注意到了这个关键词，“老前辈，您是指讨伐地下城的英雄吗？您能跟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吗？”
“哈哈，英雄？啊……真可笑啊……真可笑啊……”老人喃喃着，整个人竟又是发起抖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哈哈，我真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太难了……哈哈哈，太难了啊……呵呵……哈哈哈哈哈……”
老人说着，嘴里不断发出者阵阵笑声，可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接着，他扬起手来，竟又是一巴掌抽在了自己脸上。
可这一巴掌只让他的狂笑暂停了两三秒，随后他口中便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癫狂的笑声。
他举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可结果依旧和之前无异。
接着，他第三次抬起了手来，卢林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别这样！您不能再继续刺激自己了！”卢林焦急道。
看这情况，若是老人继续扇下去，能不能清醒不知道，指不定先就给自己抽晕过去了。
老人缓缓抬起头，那苍白的双眼中浸满了泪水，鼻血弄花了脸，甚至连嘴角也有血液流出，可老人却还是在癫狂地笑着。
卢林从未见过这样一张扭曲的面庞，他想要做些什么，可看着这样一张脸，卢林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真的有什么办法去帮一个已经被摧残至此的人吗？
他又哪能有自己有这种能力的自以为是呢？
而就在卢林愣神的时候，老人的笑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随后，卢林听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斑斓森林……”
“一定要找到斑斓森林……”
“她说了，她会去那里，而他也在那里！”
“他会来的！他就要来了！”
“你感受到了吗……他……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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