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你一定很困惑，那孩子明明与你一般是半仙，又修习仙法，为何会担心这些？
可为师要告诉你，那孩子人的部分远比仙的部分来得多，或许也正是因此，她一直恐惧着什么、害怕着什么。”
“可是…可是…苦雪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这些？”
甘雨忍不住地出声问道。
“因为你与她不同。甘雨，或许你会很愤怒，但她虽与你亲为姐妹，可苦雪很早开始就意识到，自己没法一直陪伴着你。
哪怕她知道，不管是仙法秘术，还是天材地宝，都可以尽量延长这段时间，但她始终认为，这样做只会令情感变质。”
留云借风真君并非在说，苦雪讨厌与甘雨待在一起的日子。
而是那个比起仙，更像人的徒儿，在那漫长的千年寿命过后，终于抵达了属于自身人性的终点。
只此再难跨越，一乯旦迈过，便再也不是自己，属于人的部分必然会变得淡薄，甚至往神性转变。
到了那时，少女心中的天平便会倾斜。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甘雨。或许你难以明白这份心情，但苦雪...那孩子已经累了，她只是希望以自己的方式为这一生画下终点，以此向着另一场旅途前行。”
过去的留云借风真君，其实也不明白为何徒儿会如此做想，只道是安慰她的借口。
可这么多年下来，她见证了璃月的变迁，也见证了诸多物是人非，即使是仙人、神明也有沉寂的一天。
那么，当初被她引领着目睹人间惨剧，改变心中所想的苦雪，最终回归她本该走的路途上，又如何谈得上悲哀呢？
这便是过往的真相，也是留云借风真君不愿言明的心事，与她同样保持沉默的帝君亦也是如此。
而甘雨，骤然听到这些，脸色变得苍白难堪，心中不断有质疑之声响起。
她接连退后，捂着额角，只感觉随时会晕倒过去。
“……那样的事情，我根本不懂……”
从以前开始，她就从未想过这些，只是单纯的希望和妹妹一辈子待在一起。
为什么，留云借风真君所揭露的真相会是这些……
那样的话，不就在说，是她害死了妹妹吗？
作为双子，先天抢夺了妹妹的养分，让她出生之前变便差点经历死劫，而后又是为她着想，不断找寻着能接替她的事物。
璃月，那份由妹妹交予她的使命，自己做了这么久下来，却连她的本意都没有猜透。
就只是一厢情愿的念想，从未考虑过苦雪的心情……
滴答。
有泪水从甘雨的脸颊滑落，那愈发钻牛角尖的思想，令她痛苦万分。
而留云借风真君也只是沉叹一声，将她拉入怀中，以羽翼庇护。
“你呀…哭哭啼啼的，半点仙家风骨都没有了。”
“我...我也不是想才成为仙人的...”
“为师明白，过去不求上进是因为不知修仙为何，而后又遇见了苦雪，认定找到了陪伴一生的目标，奋力修习却离她越来越远，你俩就像是本不该交接的季节一样。”
留云借风真君爱怜地抚着她的额顶，任由她的泪水沾湿心爱的翎羽。
“有一者前，便有一者追。可倘若有一天，若有一者消逝，另一者便也跟着停滞下来。”
“真君...”
“但是，现在的你不是已经又找到她了吗？”
“真君...知道云裳...？”
甘雨弱气地询问。
“为师若是不知晓，为何要派你师妹过去。算算时间，想必她们也该碰在一起，有些共同言语了。”
留云借风真君如此说道，而原本还趴在她身前的甘雨顿时猛地抬头，那麒麟角更是将了留云借风真君的羽翼顶开。
“真君...你说什么？”
“嗯？为师不是说过，收了一个与苦雪颇有些缘分的小姑娘吗？”
“从来没有！”
“奇怪。莫非是信件没送到家门？”
“那些事情暂且不论，真君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甘雨已经气呼呼地捶打起了留云借风真君的胸脯，如此以下犯上之举自然遭来她的强力镇压。
一对青翠羽翼将甘雨压得弯低了腰，而她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为师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何须向你这顽徒解释！”
“就、就算是真君也不能这样，妹妹是我的！”
“你呀，还真是从头到尾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呢。”
留云借风真君说话的语气都变了一些。
“苦雪虽是你妹妹，但不也是为师最爱惜的徒儿？”
这种熟悉的，被压力的感觉顿时叫甘雨更加警觉了一些。
“真君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只是重续过往缘分而已——”
伴随着这话音落下，留云借风真君也乘风而起，转头向着天衡山的方向飞去。
而甘雨则在下方呆愣了片刻，随后也是急忙跟上。
“真——君——！”
她情急之下的呼喊并未得到回应，留云借风真君只是哼起过去闲时，从苦雪那听来的曲调。
熟悉而又温馨，就像是那孩子从未离去一样。
不过，即使离别，也有重聚之时。
至少，这一世。她希望自己是以更加完美的引路人形象出现。
第四十一章 来袭！
深夜。
噼啪——
伴随着一颗小火星从草木灰中弹起，一旁与胡桃闲聊解闷的云裳也将眸光重新投向火堆。
橘红色的火焰正从拾捡来的枯树枝上升腾而起，飘摇、又坚定不移的向周围散发热量。
少女抱着双膝，微微歪头，像是感慨着说道。
“好像上次也说过，每次望着火焰燃烧的样子，心中就会格外平静呢。”
“嘿嘿。我懂我懂，每次把客户风风光光送进去的时候，我尤其能体会这种感觉！”
胡桃调皮地用枝头搅动灰烬堆，令火焰又壮大几分。
“真担心胡桃哪天没有拿到用火许可，然后被千岩军逮捕进去。”
云裳撑着脸，有些好笑又无奈地说道。
“哎呀，不会不会。咱们往生堂姑且也算是上头有人，就连最出名的那几位七星也是认识的！”
胡桃俏皮地眨了眨眼，似乎在“炫耀”这份通识璃月上层的人脉。
只不过，就算知道胡桃很有些本领，但要和璃月这些实权人物攀上关系，总感觉有些叫人吃惊。
毕竟胡桃每次出去不是当街溜子找点乐子，就是正儿八经的往生堂工作。
很难想象这样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孩，居然能够经营好这份人脉。
带着几分怀疑，以及捉弄之意，云裳调侃道。
“那给我介绍介绍？”
“嘿嘿。那胡桃我就给你好好讲讲——”
胡桃学着那说书先生似的“咳哼”一声，甚至吸引来了一旁冥想的申鹤注意。
“列位都知道，在咱们港口上边呀，有那云上仙府、烟霞行宫。”
还不等胡桃接着往下讲，便被申鹤打断道。
“是哪位真君？”
“别急别急。且听胡桃我慢慢道来——”
在酝酿了一下好不容易提起的感觉后，胡桃又接着说道。
“这般行宫之中住得自然得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其名凝光。”
她摇头晃脑，像是背顺口溜似的说道。
“有人赞曰：天权凝光，富甲一方；明眸善睐，桃羞杏让；目达耳通，百了千当！”
“那胡桃是怎么和这位大人物结识得呢？”
“嘿。那可就不得不提，咱当初还小的时候，与她见过几面。
那时她还不是手握实权的天权星，只是一介商场新秀，而我也不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只是一个街边想吃糖葫芦却不可得的小姑娘。”
胡桃双手抱胸，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样子。
“她见我年幼，便找我谈话，三言两语就把本姑娘为何在此打探清楚了。作为奖励嘛，自然是帮我买了一把糖葫芦，害得我当天回家差点吃不下饭，被爷爷追着打屁股！”
想象一下那种场面，云裳忍俊不禁。
“总感觉是很有胡桃风格的相遇。”
“嘿嘿。是吧，咱胡桃就一直这样，不忘初心呀！”
夸了一把自己，胡桃还不忘接着说道。
“还有还有，虽然胡桃我后来偶尔也能见着她，但终究抵不过白驹过隙，物是人非。”
她摸着自家的俏嫩脸蛋，以着不符合外表的沧桑语气说道。
“当初的新秀，如今成了七星。那时的小姑娘，现在也成了堂主。终日忙着活计，管着往生堂上下十几号人温饱，逐渐与她老人家少了交际。”
看着戏精上身的胡桃，云裳有些不好意思拆穿她所谓每天忙着活计，是指上街吆喝推销买一碑送一碑的鬼才营销策略。
就连今天难得出门办事，现在也变成这种夜不归宿的展开。
但对于胡桃来说，夜不归宿似乎是很正常的。毕竟她是夜猫子，月亮出来了精神头反而更足。
看到云裳揶揄的小表情，胡桃也连忙摆了摆手，强调道。
“不过，偶尔天气好还是能碰见她下来散散心，再聊聊近况的！”
“那这么说来，胡桃和凝光大人关系如何？”
面对自家仪倌小妹的提问，胡桃倒是没有继续扯虎皮，而是如实说道。
“哎呀，起先谈不上很熟。算是有些商业间的来往，但后来呀，胡桃我这个人很有趣，颇得她老人家另眼相待。
这一来二去，也算是和她老人家搭上关系。偶尔天朗气清的时候，去群玉阁那边吹吹茶，眺望一下大半个璃月港的天地风光还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胡桃可真厉害啊……”
尽管在当事人看来只是一点小事情，但云裳的赞美却让胡桃一下子暴露原型，抱着她傻笑个不停。
“那可不，就算对你家堂主大人再多些热诚、多些赞美也不要紧喔？”
尽管莫名有种草履虫的感觉，但云裳还是贴心地没有戳破她的笑容，而是宠溺的与她贴在一起。
只不过，下一刻申鹤那清冷不带暖意的声音，便唤醒了她们。
“两位，注意周围。”
她倒不是有第三者的自觉，尽管见到两人忽视她，在火堆面前大秀友情的样子令她心中某处隐隐发闷，但还不至于想要将之拆散的地步。
申鹤站起身，火光照耀下，她的影子显得细长，而后仿若脱离本体般，虚悬于空中。
不，并非影子。而是与申鹤外表轮廓极为相近，通体幽蓝的符箓真灵！
她那藏于遮眼发下的眸子，此刻也带上一丝警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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