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苦雪微微颦眉，尤其是看向那画像里怎么看都美化了不止一筹的自己。
暂且不说这种像是死后受人供奉的既视感，光是画像里自己的身材，在对比到现实……
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波涛汹涌”吧？
前世因为年纪还小，是草原上的小小家都没有的水平。
这一世长开了之后，基本也就是“小笼包”左右，虽然也不是没有畅想过，但可能是因为不吃肉食的关系，外加总是疲劳过度，营养没有跟上。
她和甘雨姐姐现在的身材都算不上丰腴的地步，又不是谁都和归终一样，看似平平无奇实际颇具人心。
“唔…您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吗？”
艾草有些紧张地问道。
“啊，我没有责怪你的想法。只是单纯觉得……有些羞耻。”
苦雪安慰着她，也让艾草一下子兴奋地满脸通红。
“也就是说，您不介意我们日日供奉您了！？”
“哪怕我说不行，你也会私下偷偷来吧？”
少女无奈地说。
“毕竟你是莓和柰的孩子嘛，如果她们还在的话，大概也会……”
话音未落，艾草便有些复杂地笑了笑，说道。
“……其实，这就是莓大人和柰大人的遗愿喔。”
“她们？”
“小时候，柰大人总和我说，苦雪大人太过努力，也太过耀眼了。像这样的人，一定会坚定不移的前进下去，若没有人追随着她所开辟出来的道路的话——”
艾草注视着少女突然一滞的表情，而后温柔一笑。
“您一定会很寂寞的。”
“……只是柰瞎操心而已。她对莓也是这样想吧……”
苦雪下意识地偏移开视线，故作轻松道。
“噗呵呵。不一样喔，柰大人过去经常埋怨莓大人不知分寸，老是叨扰您。”
艾草的笑声令人忘却烦恼，也让苦雪有种隐约见到过去的莓与柰斗嘴的感觉。
她的友人们……实话说，在战争开始后便很少有尽情聊天的时候，每日忙碌到累瘫靠墙，错过饭点才是常态。
丫 但即使如此，莓还是会挑出时间来陪她，有时候说说一些闲杂的趣事，有时候说说她很累，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争才能结束。
每一次都是她说，苦雪在听，然后直到莓被闻讯赶来的柰抓走才算结束。
现在想起来，那一段时间的回忆似乎都蒙上一层浅淡的金色影子。
让少女无法不缅怀。
“……苦雪大人？”
艾草的声音再度传来时，她的脸已经贴近了过来，俏脸满是担忧之色。
“您的伤势果然还没好吗？”
“不……只是，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少女只能流露出几分柔和的笑容。
“往事啊，一定是莓大人与柰大人对吧！真羡慕啊，能够被您一直记住。”
艾草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让她看起来反而更多了一丝孩子气。
“被一直记住，是一件好事吗？”
苦雪却是有些迷茫地呢喃自语着。
过去，她是被铭记的那个人。
现在，却是铭记他人的那个人。
此刻心境的变化已然完全不同，这份只能忆往昔岁月美好的体验，实际上很难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当然啦！我也希望苦雪大人能够记住我们！”
艾草十分认真地说道。
“……可是，只能在记忆里找寻你们的身影，就不怕我更加寂寞吗？”
少女轻声问道。
“哼哼。不会的，毕竟我们人类在这世上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延续啊，不管是知识也好，还是精神，只要新的孩子诞生，就肯定会继承前者的意志。”
艾草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偷偷聚集过来的少年少女们，眸光带着一丝自豪。
“哪怕我们都离开了，也会由我们的孩子来继承，孩子的孩子又会从父母嘴中听闻过去的传说，最终大家都会一直陪伴着苦雪大人，这样子就像是个大家庭一样不是吗！”
“……是么。”
少女很难说清如今的心绪，只是这份为她所着想的心，确实令其感动。
这之后，便是一段与过往别无二致的日子。
无止休的战火燃烧到了一定程度后，不再扩张，却也并不收缩。
苦雪的任务除开医治伤者外，还多了一部分需要由甘雨辅佐的政务。
这部分事情并不多，甚至于比起过往要来得轻松，在这一段熟悉的过程里，她也陆续与其他七星们都见过面。
值得庆幸的是，她之前所抱有的最坏设想并未出现。
或许是因为魔神这一宛若天灾的印象，太过深入人心，也有许多人不曾忘却如今归离原的繁荣，离不开尘王与岩王的庇护。
并没有人因为一朝得势后，便忘却了本分，与这相反……
他们反而迫不及待地交出手中的权限，几乎可以说明示着让苦雪尽快登基成为新一任的“尘王”。
这件事情并不着急，至少在归终醒来前，她不愿意顶冒她的名头去行事。
苦雪是苦雪，归终是归终。
就这样，本该停止的齿轮继续转动。
当艾草带着自己的孩子来见她时，少女仍然青春如初。
那是一种莫名的，仿佛明明对于自己不过是一段短暂的午睡时光，外界就已经过去十数年的荒唐感。
那小小的孩子才几个月大，被母亲抱着时，还在吃着小手，懵懂清澈的目光映着少女一成不变的样子。
“……这是，你的孩子吗？”
“嗯！是个可爱的女孩喔。”
与过去相比，现在的艾草又多了一丝璀璨的母性，那弯弯的眉角如月，却也掩饰不了皱纹的出现。
她看向苦雪，目光带着她所难以理解的某些情绪。
“苦雪大人，今后我会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给这孩子，也会将我们的承诺一直、一直传递下去。”
她贴着孩子的面额，温柔中夹带着欣喜之意。
“希望您在她能够独当一面之前，多照顾照顾她。”
“嗯…我会的。”
那之后，艾草的子孙们也会时不时地来见苦雪。
第五十六章 七七
艾草的孩子叫艾芽。
是一个娇小的，绑着可爱垂发辫子的少女。
说话的时候有些怯怯的，如同小动物般可爱。
每次在见到苦雪时，那份毫不掩饰的憧憬目光依旧让她有些心乱。
“以后请多指教，苦雪大人！”
艾芽总会亲昵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也喜欢与她贴身接触。
只不过，每当这个时候苦雪都会有意的与她保持一些距离。
除开甘雨姐姐会大吃飞醋外，也有不愿意过多与人牵涉的原因在。
——凡人的寿命实在太过短暂，短暂到在苦雪还在追忆艾草时，艾芽的接替者就已经长大。
她是个留着齐肩发，面颊带有几分英气的女孩。
气质端庄，举止得体。就如同大家族的子女一样，令人心生向往。
随后又是下一任。
这个女孩更加像是艾芽，个头娇小，但性格却比她更加强势一些。
第一次见面就冲过来抱住了少女的手臂，那自来熟的样子让苦雪一度有些苦恼。
只是，习惯“接受”的少女只能尽量说服自己适应她们。
就如艾草所说的，虽然人之一生短暂，但却总能将意志或是精神继承下去。
能够伴随自己一直前进下去的子民，的确让那份寂寞冲淡了一些。
这之后又迎来了第四代、第五代……
不论岁月如何更迭，人们总是在诞生，成长，离去。
时间的跨度长到连那场在归离原发生的魔神战争，都变成了纸上传说的故事。
原先只有小小一间的草台药庐，如今也挂上了不卜庐的名字，逐渐发展成璃月远近闻名的最好药庐。
艾草的继承者们始终伴随着她的脚步，就像是……影子一样。
有时候，她也会故意装作记不清她们名字，那一任的继承者就会被吓得大惊失色，赶忙去请前一任，或是前前一任。
那种被年老的她们呼唤为“苦雪姐姐”的体验实在太过新奇有趣，以至于苦雪逐渐开始期待她们的到来。
当然，偶尔也会有让她难受的事情。
例如——
为早早逝去的她们举行葬礼。
并不是每一位继承者都能迎来善终，有时是天灾，也有时是人祸，更多的还是为了采药，误入险境，丢掉性命的。
那些小小的人儿们随着摇曳的蝶火飞上高空，而下一任继承的孩子却还未长大。
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常出现，但每次都令她感到哀痛。
而这些孩子，她也会负责培养，直至她们长大为止。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不知不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适应了有她们作伴的日子。
就如同家人一样。
这一任的继承者还很年幼，名字则很顺嘴，就叫做七七。
继承者们并不一定都是艾草的直系，有时候因为孩子们有别的志向，或是早早夭折的关系，就会引入其他适龄的孩子培养。
七七就是这样的孩子。
她既是不卜庐的采药姑娘，又是学徒。
天资聪颖，颇具仙缘。
只不过，像她这样的孩子在过去，也出现了许多次。
所以，最初苦雪并未从她身上察觉出任何不对之处，磨损同样也在她身上有所体现，那曾经记挂于心的“任务”如今早已满不在乎。
如今的她只愿守护着这座璃月的国度，直到归终醒来。
这一年，归离原的上游有幼螭归家，水漫金山。
处于下游的归离集因为地势平坦，若继续驻扎于此，必然会被大水所冲毁。
人们不得不南迁至璃月港，路途虽不遥远，但却伴随着狂风骤雨，即使有留云借风真君、理水叠山真君等一众仙家为人们开路，也要一连走上十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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