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白
她看向维尔登。
维尔登身上的罩袍虽然有些掉色，但依旧有大树和狮子的纹章。
在不列颠的时候曾试着修补过这件袍子，效果还算是不错。
“你觉得你能进得去吗？”米娅询问道。
维尔登思索了片刻：“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最好别逞强。”
米娅不希望过于刺激葛瑞克本来就很脆弱的神经。
这一次她不打算和之前一样伪装成祭品，但她依旧倾向于以往的做法——如果能够避免冲突，那就尽量避免吧，杀个血流成河去找葛瑞克是下下策。
或许是因为自身有着黄金血脉的缘故。
米娅对交界地有着独特的感情，她打心底的将交界地的一切视为自己未来将要拥有的东西。
带着这样一种有些自私的占有欲，米娅不希望透支自己的未来去战斗。
米娅既不打算绕难走的小路，也不打算被大门口的士兵攻击。
但是，她也没有再和之前一样伪装成祭品的打算。
众所周知的是，史东薇尔城是接肢的终点，所有的祭品都会被送到城里，举行仪式。
那么在城里，伪装成祭品的自由度是有限的，是没有办法到处乱窜的。
解决的方法也很是简单。
梅琳娜可以隐藏自身，而米娅只需要使用阴影魔法将自己隐形。
只要维尔登能够顺利入城，那么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我跟着你。”这么说着，米娅将自己的身影隐藏了起来。
维尔登抬头看着史东薇尔城那高高的，以锐角做装饰的城门楼，向前走去。
当他来到城下，站在紧闭的铁栅门前头的时候，这座城就好像空无一人一般。
凭借着记忆，维尔登转向门口的门卫室。
那房间的门都已经消失了，里头只有几副桌椅。
有个人坐在地上，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腿之间。
当然，这是一位黄金树民。
看他那枯槁的白色头发，干燥褶皱的皮肤，皮包骨头的身材。
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最好想办法问问他我们离开了多久。”隐形的米娅在维尔登身边小声道。
“嗯……”维尔登答应到，然后对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家伙冷冰冰的喊了一句。
“喂，起来。”
那人抖了一下，睁开眼睛。
看到维尔登之后，他连忙爬起来。
“大人。”他分明的谦卑道。
就算是身体干枯，作为一个黄金树民也要比米娅高得多。
虽然比不上维尔登。
门卫佝偻背，他的脖子上吊着一块带有纹饰的木板。
米娅知道这是交界地的某样传统。
黄金树的子民用这种方式表达对黄金树的崇拜。
“你在睡觉？”维尔登有些粗暴的质问道。
门卫退缩了半步，然后说：“我不是故意的，大人...”他一面看向地面，一面观察着维尔登的神色，他想到了某件事情，然后有了些底气：“我是奉葛瑞克陛下的命令看守大门的。”
“是嘛？你叫什么？”
“葛托克，我叫葛托克，这是葛瑞克陛下赐予我的名字！”葛托克显然很自豪于自己的名字。
乃至于，当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之前对维尔登的谦卑都烟消云散了。
他反而以略带骄傲的神情看着维尔登，仿佛是在说‘对我礼貌些，我可是有葛瑞克王赐名的门卫’
维尔登皱起眉头。
“那又怎么样？”他喝到：“摆正你自己的定位，仆从！你觉得一个名字是你渎职的资本吗？”
维尔登的强硬让葛托克畏惧了。
他佝偻身子：“当然不是，大人，我只是随口一提，大人，我已经认识到我的错误了，大人...”
葛托克转动眼珠：“我对您的指导感激不尽，如果您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说实话，大人，我最尊重的就是您——军人，士兵，你们是陛下最忠实的战士，我崇拜你们甚至要比过骑士！因为骑士也是从士兵之中晋升上来的，对吧？”
葛瑞克那张干尸一样的老脸上露出了让人作呕的谄媚笑容：“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成为一个军人呢。”
“好啊，”维尔登说：“如果我能觐见葛瑞克陛下，一定将你的愿望转达给他，我很期待成为你的战友。”
听到此言，葛托克急忙摆着手：“别了，别了，太麻烦您了，您看，这座城市就好比是一台机器，只有每个齿轮都做好自己的事情，城市才能有序的运转……”
维尔登轻哼了一声。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便询问道：“桥上是怎么回事？”
“桥上？”
“桥面的凹陷，有多久了？”
葛托克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好像没有过去多久。我只知道那个恶兆妖鬼这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
米娅一时语塞，看来不能指望交界地的这些不死人们能有时间概念了。
“把门打开。”维尔登接着说。
“好的，好的。”葛托克连忙答应，他朝着门卫室的上方大喊：“把门打开！”
直到这时米娅才注意到，门卫室的天花板有一个大洞，那不是在建造初期就有的，故意为之的洞，而是年久失修造成的坍塌，不过葛托克的喊声能够通过那个洞直接传到城门楼里。
从楼上探出了一个脑袋，那人头顶裹着红色围巾，把脸全部遮住的，只留下眼睛。
看清楚葛托克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大树和狮子罩袍的士兵之后，同二楼探出头来的人缩了回去。
过了片刻，伴随着金属摩擦声，史东薇尔城的大门轰隆隆的打开了。
那扇门颤抖的厉害，就好像是一个摔倒之后正在用力起身的老人，而锈迹斑斑的齿轮的摩擦声，就是那位老人痛苦的呻吟。
史东薇尔城的主干道是一条能供三辆马车——米娅储物空间里的那种——通行的石板路。
这是座山上的城市。
在大门之后，道路就是一段长长的上坡，山地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极大的挑战，陡峭的街道和楼梯随处可见。
建筑坐落在被堆平，或是铲平的亘山坡上，层层叠叠的，看起来要比平原的城市更加壮丽。
因为在平原之上，城市只会沿着平整的地表向前，她只会占据你视线的下半部分，而在山城之中，城市却可以向上，直到将天空都挤压成小小的一条线。
“那个门卫，葛托克，你没必要对他那样。”隐身的米娅悄声道。
“您觉得我太苛刻了？”维尔登打量着周围。
“嗯。”
上一次维尔登来到这里，还是没有掉进那座洞窟的时候，至少是在几百年之前了。
这座城市除了更加的破败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您不了解那样的人。”维尔登回答：“我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知道，他是个马屁精，仗势欺人的奸徒，别看他会夸赞你，讨好你。但你一定要万分小心，那种人在你遭遇挫折的时候，将会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
在维尔登穿过第一道城墙，来到瓮城的城墙后，握着长矛的卫兵拦住了他。
那是个葛瑞克士兵。
“你从哪儿来？”流刑士兵问。
他的嗓音就和米娅第一次见到维尔登时，维尔登的嗓音一样沙哑。
“风暴关卡。”维尔登回答道。
士兵打量着他：“新人？”
“...”大概是因为维尔登的脸和大部分人都不相同的原因吧。
自从维尔登和米娅结伴之后，他干尸一样的身体就在恢复。
不过他本身该有的面貌就不年轻，除了交界地的长生者之外，大概不会有人将他当做一个年轻人吧。
维尔登没有反驳，而是顺着流刑士兵的话接了下去：“我来报道。”
“确实需要人手。”士兵点了点头。
在瓮城两侧的城墙和塔楼上，能看见穿着布满伤痕，并被红色的布料覆盖的铠甲的流刑士兵。
他们和葛瑞克的士兵有着不一样的制服，但却同样在守护这座城市。
一个头盔高高的葛瑞克骑士站在城墙边，望着下面的人。
“最近发生什么了？”在米娅的授意下，维尔登询问道。
“守卫城墙的恶兆妖鬼离开了。”那士兵解释道：“有两个褪色者闯进了城里。”
“多久前的事情了？”
“一个月吧。”
维尔登点了点头。
“去宫殿前的广场报道，我们和失乡骑士一起进行搜捕。”
葛瑞克的士兵让楼上的流刑士兵把瓮城的门打开，维尔登走进了城内。
当米娅紧跟着维尔登过去时，站岗的士兵感觉一阵风吹过，眼前暗了一下，好像是有一片乌云擦过了他的眼睛。
士兵眨着眼，金色的眸子往左右看了看，全当是眼花了。
史东薇尔是一座令人着迷的城市。
不提那些那些高耸的哥特式尖顶，修长束柱的建筑。就算是路边的民房，也要比前世的地球所见的大部分同类型的建筑更要漂亮。
除了年久失修这一点以外。
米娅能够幻想出在战争开始之前，这座城市的繁华。
在街道上行走的人，还有马车。街边吆喝的商贩，在广场上散步的市民。
她几乎可以看着那些安静的街道，像那样幻想一整天。
当然，如果不需要幻想的话，才称得上是好事。
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就算有，大部分也都是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机一样，或坐着，或躺着呆在街边。
唯一代表着一点活力的东西，就只有路上巡逻的士兵了。
两人顺着主干道一路上行，直到来到了葛瑞克王宫前的广场。
广场上聚集了不少士兵。
维尔登忽然停住了。
他说：“我觉得，我最好还是留在这儿。”
“怎么了？”米娅问道。
维尔登望着远处葛瑞克的王宫，犹豫了片刻。
“我曾经效忠于葛瑞克。他是葛德文殿下的次子。”
“我不确定，”维尔登有些犹豫：“我不确定我能否在和他的战斗中使出全力。”
他还是念及旧情。
维尔登曾经效忠于葛德文，就算葛瑞克已经偏离了正确的君王之路，维尔登还是没有对葛瑞克出手的决心。
“不，我知道你不会。”米娅摇了摇头：“我没打算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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