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提瓦特开始念诗 第34章

作者:星隐月明

沈稚珪颇有点狐假虎威地说。

“是又如何?”

女士冷冷地回了一句。

“那么,成王败寇,你也不会抱怨吧?”

沈稚珪只是抬起手中的长枪,说。

而看到少年手中的沥泉枪,魈也诧异地抬眼看了过去,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也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两人正打算同时出手,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却听到优菈说:“抱歉,我不能让这个人死在你们手中。”

第八十三章:病树前头万木春(完)

优菈这番话其实并不出沈稚珪的所料。

这就是孱弱的国家的悲哀。

当年大文豪鲁大师在《藤野先生》中就提到过,促使他从学医转向学文的契机,就是因为岛国和毛熊在华夏境内交战,清朝的官府居然无耻之尤地宣布“中立”,任由这两方将华夏大地作为交锋战场,而时人只是麻木地充当看客,这种麻木刺痛了大文豪的精神,促使他转变自己的观念,认为学医不过是能拯救他们的形体,却拯救不了他们早已经麻木的灵魂——

虽然优菈并不麻木。

她只是想要避免事态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而那个最糟糕的方向,其实多半就是蒙德会沦为当年的清朝那般姿态。

事实上,她也意识到,蒙德只能选择维持现状,而不是改变现状,因为一旦改变现状,以蒙德如今的孱弱,事态总是无可避免地变得更糟糕,诚然,假若璃月这些人真的杀死了女士,他们也不会逃避责任,而是承认这件事,但事情到底是在蒙德境内发生的,还是在她这个游击队长的眼底下发生的,所以至冬在跟璃月争吵的同时,绝对会以此事作为借口对蒙德发难。

所以她才想要阻止他们。

虽然她也清楚,自己的阻止并不管用。

因为无论怎么看,璃月的这几个人都占据了绝对的强势的一方。

更不必说那个吟游诗人的立场……

“那么,温迪,你怎么看呢?”

沈稚珪却理所当然地、像是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一样,对那个吟游诗人发问。

那个吟游诗人只是装傻地笑了笑:

显然他也不清楚要如何回应。

而那个少年此刻居然提着那杆长枪走到女士的面前,女士一挥手,炽目的火焰便如同流星一般破空划向那个单薄的少年,却被他如同闲庭信步一般的步伐躲过,他每一步都在逼近那个女士,而女士也变得更加暴躁,也就愈发狂放地挥洒自己的力量,可大概是之前在跟魈的对决中已经消磨了她大量的精力,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于是对上沈稚珪,就只能被他一步步接近,最终被那个少年一枪抵在胸口处,他站在那里,只是审视了她一下,却说:

“说起来,蒙德真的是个自由的国度吗?俠”

“为什么这么问?”

温迪却说。

“数千年前,蒙德的旧贵族以残暴的统治来践行只独属于他们那一部分人的自由,凭借的是什么?再之后,狮牙骑士温妮莎推翻他们的统治,将自由还给人民,为了保证不会重蹈覆辙,成立了西风教会和西风骑士团,凭借的是什么?更之后,坎瑞亚的覆灭引起的灾难中,蒙德伤亡惨重,所缺失的是什么?到如今,这位游击队长只能憋屈地平衡至冬和璃月的纠纷,又是为什么呢?”

“力量。”

温迪想了想,就说。

而沈稚珪所说的那番话中有一些言辞显然触动了女士的神经,让她陡然变得更加暴怒起来,可无论她如何燃烧自己的生命,都无法灼伤那个少年。

“是的,力量才是践行某种信念的基础,诚然,也许有人会因为奉行同一种信念而集聚到一起,从而凝聚出更多的力量,但事实证明,在提瓦特,人类和神明这类存在有某种绝对性的差距,至少目前,即便有可以让人类跨越这种差距的方法,也不在蒙德人的掌控之中,所以实际上,蒙德人的自由的基础,是来源于那位风神巴巴托斯的授予,是来自他的保证,可作为这个国度的创建者,他已经几千年没有直接出现在世人的眼中了,那么如此一来,就产生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他的力量本该是蒙德人的自由的保证,可他为了让蒙德人自由,从未干涉过这个国度,而保护也是干涉的一种,所以他选择了放任自流。可如果没有他的保护,蒙德人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取自由,可偏偏自由又是散漫的、无拘无束的,在这张旗帜下根本凝聚不出足够的力量来保证他们自己的自由,所以现状就是,向来主张自由的国度,眼下已经变成了最不自由的国度,这一切,只是因为缺少某种事物。”

温迪想了想,也只能同意沈稚珪的说法,但他还是说:

“可是,只要法尔迦团长带领远征的人回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稚珪只是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丫果然还是不愿意站出来吗?

不过隔壁的璃月的某人都已经准备撂挑子了,这个已经撂挑子撂了几千年的酒鬼没可能会一朝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所以你是支持我这一枪刺下去呢,还是不刺下去呢?”

沈稚珪就问。

“遵从你的本心即可,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判决。”

温迪却只是随口一说。

优菈见状,就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听到沈稚珪叹了一口气:

“也行吧。”

然后他就一枪横扫,把女士打晕了过去。

优菈稍微放松了一点,却听到那个少年说:“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一味妥协忍让,犹如抱薪救火,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优菈心说这种事难道我不懂吗?可你也不看看蒙德现在是什么情况?想斗争那也要有斗争的基础啊!

可很快,她又听到沈稚珪说:“其实,我有一个办法能增加你们蒙德的实力。”

“什么办法?”

优菈好奇起来。

“你听说过东风之守护特瓦林为什么会至今沉眠在风龙废墟之中吗?”

“因为它在跟魔龙杜林的争斗中受伤了?”

优菈到底是大贵族的后人,就只是说。

“确切地说,是不小心吞下了杜林的毒血,导致它至今还在排毒,”沈稚珪就只是说,“但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优菈顿时就问:“有什么证明?”

“这位是璃月的护法夜叉大将,同时也是仙人,他身上的业障,就是我治好的。”

“可那也不能证明你就能治好特瓦林吧?”

优菈只是说。

第八十四章:我醉欲眠卿且去(上)

“是的,”沈稚珪听到优菈那么说,也只是点头,说,“可蒙德的现状就是如此孱弱,风神巴巴托斯迟迟不现身,至冬虎视眈眈,西风骑士团人手严重不足,甚至于可以这么说,一旦愚人众找到对你们发难的借口,以你们的现有的力量,真的可以抵御他们的入侵吗?当然,也不是说我就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虽然我答应过某人,可以用解决特瓦林的问题来充当报酬,但某人显然不够资格代表如今的蒙德,所以这件事,还请阁下回报给那位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请她做出决断。”

优菈顿时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少年。

“我会那么做的。”

“恭候佳音。”

沈稚珪只是说。

“那么,这一位……”

优菈指了指女士,少年却摇了摇头,说:“我还有一点事要问她,而且,就算你想要带走她,她醒来之后也不会任你摆布,到时候她把你杀了然后栽到玉衡星大人头上,也是一个引起外交纠纷的由头吧?”

优菈对自己的实力倒也颇有几分自信。

但一想到之前的那幅场景,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眼神忧虑地看着这个定时炸弹一般却始终不能处理只能放任她在视野中恶心自己的人物,最终只是说:“我会尽快返回骑士团总部,几位是准备……”

“我们会留在这里几天时间。”

沈稚珪只是说。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优菈甚至都没有留下来过夜、隔天再走的意思。

因为她确实认识到,那个少年如果真的可以唤醒特瓦林,那么东风之守护归偫粗蟮拿傻拢幢鼐突嵯裰澳前沐钊酰簿陀辛丝梢愿谋湎肿吹幕 �

但一切,取决于少年所说的都是真的。

而这样的决断,也只能由琴来做。

所以她选择立即动身,赶往骑士团总部。

而留下的几人顿时就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刻晴率先打破了这个安静:“你准备拿她怎么办?”

刻晴很理解优菈的犹豫。

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准备放过眼前这个愚人众的执行官。

沈稚珪却犹豫了片刻,却问刻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那个问题吗?”

“哪个?”

“如果有人是因为精神出现问题而去犯罪,那么那个人应该得到审判,还是不应该得到审判?”

刻晴想了许久,顿时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你当时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问又是什么意思?”

当时问完全是因为特瓦林的精神如果自己不管就会出现问题。

现在问……

则是自己要让女士的精神出问题。

沈稚珪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说出“花自飘零水自流”的最邪恶的那种用法,只是说他准备让这个愚人众的执行官昏迷一段时间,如果找到办法的话,估计能让她昏迷个三年五载甚至是十年八年,虽然刻晴非常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做到,但眼下如果不想蒙德跟至冬撕破脸,让这个人一直昏迷下去确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办法。

但她还是觉得憋屈。

毕竟刻晴是名门出身,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玉衡星,对待这种人从来不会姑息,更不必说对方还准备对自己下杀手,若是这时候放过了她,岂不是说让她逍遥法外了?

虽然他们现在完全是用私刑处置对方罢了。

可作为玉衡星,她本来就有这种特权。

她正想要说点什么,却见那个少年又取出了笛子,放到嘴边,轻灵的笛声顿时就如这片安静的月色一般铺开来,向四面八方弥漫,仿若能够洗涤人的灵魂一般,让刻晴一时间没有了说话的想法,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聆听。

而温迪倒是隐约想到了什么,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跳着走到了魈的跟前,仿若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夜叉一般开始了自我介绍,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也只是淡淡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正要隐匿自己的身形,却见那个吟游诗人拉住了他,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闲聊。

……

女士,或者说罗莎琳·克鲁兹希卡·洛厄法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在梦里,她好像回到了过去,或者说罗莎琳这个已经被女士抛弃了的天真和善良的过去的形象又重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于是她就发现自己在一系列的噩梦般的痛苦的影响下做出了种种不堪入目的举止,运用了许多邪恶污秽的手段,她不断通过伤害他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丝毫没有想过自己已经变得满身污泥,即便到达了理想的尽头,也不可能会有再次触碰那个理想的资格。

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呢?

罗莎琳不敢置信地在记忆的宫殿中行走,痛苦地看到那些记忆的流转,却觉得自己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人生在世,有谁是能永远维持自己的初心的呢?

她听到另一个人在心底对她说。

但那也不是你迁怒到其他人头上的理由吧?

那么鲁斯坦就活该去死吗?

另一个人对她说。

可因为你的那些阴谋诡计而去死的人也跟那位鲁斯坦一样无辜!你认为他不应该活该去死,可亲自充当了刽子手的你有什么资格那么说?你和害死那位鲁斯坦的那些灾祸有什么区别?

罗莎琳发出这声质问之后,那个人就突然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她才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说:

也许你是对的,也许你是错的,但其实也无所谓,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曾经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天真无瑕,无忧无虑地活在这个世界,可说到底,世界只是一个巨大的染色坊,无论你愿不愿意,它终究会给你染上多余的色彩,我的身上已经被涂抹了太多的色彩,被沾染了太多的意志,所以我已经太累了,也不愿意再继续走下去了,我不清楚你到底是如何苏醒过来并且重新凝聚出现在这个样子的,但既然你是我,那就证明你拥有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那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对还是错吧。

第八十五章:我醉欲眠卿且去(中)

曾经沈稚珪在马哲课上听到过自己的老师说过一个非常出名的典故:

雅典国王忒修斯有一艘船,因为这艘船陪他完成了制服弥诺陶洛斯的伟绩,所以雅典人就把这艘船留下来当成纪念,可随时间过去,船上的木材也逐渐腐朽,于是雅典人就将那些腐朽的木材换成新的,到最后,所有这艘船最开始建造出来的那些旧材料都被换成新材料了,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那艘忒修斯之船吗?如果是,但它已经没有最初的任何一根木头了;如果不是,那它是从什么时候不是的?假若把被换下来的旧材料拼凑成一艘船,那么新船和旧船,哪一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呢?

这个西方哲学史上著名的问题本意是在探究什么才是事物的本质,所以有许许多多的哲学流派都尝试过给出答案,而沈稚珪的马哲课老师给出的答案是:

事物的存在方式是运动。

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自己。

彼时的沈稚珪只当这种问题是哲学家吃饱了撑的拿来折磨他这种人生的终极目标只是整点薯条的穷学生,因为当时的他一直都是浑噩度日,觉得自己的人生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无趣,并不像现在这样有许许多多的可能性,所以当下,他越是对那个女士——或者说罗莎琳——施展“花自飘零水自流”,越是唤醒过往的她的某种精神状态,他就越是能体会到那个忒修斯之船的问题的精妙之处:

人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什么才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呢?

虽然沈稚珪的本意其实要将女士变成他的应声虫,可这么做的难度实在太大了,沈稚珪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最少也要五年的时间,她也必须一直都处在沉睡的状态中,但无论是蒙德还是他自己都不可能等那么久,所以他就退而取其次,将年轻时的罗莎琳唤醒——

其实唤醒这个说法并不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