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剑人 第151章

　　往日里总是蹦蹦跳跳一路跑回住处的少女，今日却是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前行，直至夜幕降临，才看到了那定居一年之久的门扉。

　　有客人在。

　　小白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推门而入。

　　“咦？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莫非府衙今日有工作需要加班？”

　　出现在少女眼前的并不是让她难以接受的一幕，而是正坐在桌边推杯换盏相谈甚欢的师父和……武真人重岳。

　　重霄昏迷的几个月里，基本都是重岳和令在照料小白，关系自然不浅。

　　少女连忙上前行礼，却被重霄一把拽过坐下，张罗着赶紧吃饭……一桌子菜虽是重岳打包带来，却都很豪华精致，令人胃口大开。

　　至于两人刚刚的疑问，小白只是支支吾吾地敷衍了过去。

　　却不曾想下一刻，她就呆住了。

　　“明日就启程，是否太匆忙了些？”

　　“的确是，但我当初离开龙门时可没想到会在玉门住一整年。”

　　重霄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脸上满是怀念。

　　昏迷的六个月里他可是一封信都没写过，估计在龙门那边自己就像是突然失联了一样。

　　而在醒过来后小白直接抱来了一箩筐的信件，其中有魏彦吾的、星熊的、德克萨斯的……甚至远在神都的武明都代表嬴镇寄来了一封慰问信。

　　还有件最离谱的事，那就是他在玉门碰见了槐天裴这东西……也没什么好说的，灵能衰弱不代表武艺下降，照理胖揍一顿打进医院后直接“祸水东引”，把武真人重岳“介绍”给了他，如果以后能不在龙门看到这烦人的武痴也是件好事。

　　就是不知道小槐琥会有什么反应。

　　总之，现在的重霄可以说是归心似箭，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小白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在了桌子上，呆滞的双眼也直勾勾地看向了他。

　　“师……师父要……走了？”

　　“对。”

　　重霄伸手将筷子拾起，随后又摸了摸小白的脑袋。

　　整整一年，这一头的长发批在脑后，虽有些灰白却柔顺而富有光泽，证明着少女健康茁壮的成长。

　　“那……小白呢，师父？”

　　“原本我打算把你也带回龙门，但……”

　　他忽然转头看了眼面露认同之意的重岳，“你所学已有所成，更应该出去行走江湖历练一番，否则就只能是闭门造车。”

　　这话显然在瞎扯……在座的两人毫无疑问就是大炎武学的巅峰，跟着他们修炼怎么也要比自己行走江湖好得多。

　　但这其实是重岳出的主意，对于青斩杀了小白父亲一事，如果不想靠着时间冲淡的话，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少女外出游历，多多见识江湖之事，否则只想着为父报仇的她很难不钻这个牛角尖。

　　小白低头不语，让在座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虽说这对于少女今后的成长和心态大有裨益，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却也是实打实的“抛弃”，因此重霄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所幸的是，小白从来都很懂事。

　　“知道了，师父。”

　　说话间，垂下的发丝中隐隐有荧光在闪动。

　　这让重霄险些就要当场反悔，把小白带回龙门，不过在注意到重岳不赞同的眼神后还是硬下了心肠。

　　武真人历经千载沉浮，见识过的成功者和失败者都不计其数，自然知道雏鹰终需远离父母自谋生路的道理，更何况小白对重霄的感情似乎有些古怪，让他想起了百年前执意要留在玉门，结果孤苦一生的最后一个弟子。

　　那不该是她应有的生活。

　　“呃……小白，为师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话音刚落，一股耀眼的金色火焰便从重霄抬起的右手上涌了出来，并迅速汇聚成一柄长剑的形状。

　　重岳的双眼瞬间闪过了一道精光，他之前就听令提到过，重霄有类似于年的凭空造物能力，只是被局限在了剑类武器中……相应的，由他造出的剑无一不是堪称神器的存在。

　　这话其实有点过，因为重霄送给雷德的逆刃刀就不是什么神器。

　　很快，等到火焰消散殆尽，一把造型质朴大气的长剑已被重霄握在手中。

　　此剑通体呈古铜色，光泽不甚明显，靠近剑尖的部位有着一缕细长的镂空，无论护手还是剑柄皆无任何装饰，但将其看在眼中的重岳却是神色凛然……身为武学宗师，他能感觉到此剑自带的威势，所持者绝对是位超凡脱俗的剑客。

　　“师父，这……这是给我的？”

　　“当然。”

　　重霄将剑递给了双手捧起的小白，“为师希望你今后能像这把剑的剑名一般，傲笑红尘”（注）

　　……

　　（注：由于原傲笑红尘剑的图片较难搜到，也难以确定其被毁重铸后有哪些改动，所以此处的造型描述其实综合了傲笑红尘、十三名剑和千古啸三把武器的特征，均为傲笑红尘所持有）

第114章 本地的抬棺团队太没礼貌了

　　虽然临行的前一日，重霄的住所门庭若市，但真正到了该离开时，前来送行的却只有两人：重岳，以及承认了青随口“命名”的仇白。

　　李武安等将官身居要职，不能无故离开玉门城这么远，府衙之人没那么深的交情，岐需要进行一门难度较高的手术，而青则是因为仇白在场，不便和大哥一起外出送行。

　　是以玉门城外无比广阔的荒漠上，仅仅只有可怜的两辆车。

　　这一次不用载着仇白，重霄得以准备更多的补给品，而且都是边防军提供的物资……虽然可能没那么舒适美味，但绝对结实耐用。

　　只不过他选择的返回路线仍然让重岳紧皱着眉头，仇白则面露担忧之色。

　　“重霄，此行……着实不大妥当。”

　　“放心吧，没事的，我仔细算过，横穿过去也就是大半天的时间，再说只要不是遇到大部队，我的能力你还不清楚么？”

　　“话虽如此，可难保那萨卡兹人不会盯上你。”

　　“师……师父，要不就再等几天，从南边走吧？”

　　看着不约而同劝起了自己的两人，重霄不由笑了起来。

　　平心而论，这次纯图方便选择绕行太华山脉北部的路线确实问题多多，也难怪他们一直反对。

　　首先是这条路线会经过切尔诺伯格的航行范围，顶着一个通缉犯名头的重霄但凡被乌萨斯的巡逻队撞上就是麻烦，其次就算能安全通过，接下来的一段路也很是凶险：他需要穿过混乱的卡兹戴尔内乱交战区，然后才能抵达向东躲避战火的龙门。

　　最后，这条路线很可能连续数天都遇不到可以补给的地方，万一中途要是出点意外可就遭了。

　　重霄之所以要这么走，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相对平坦的荒野上可以开足马力前进，比起穿越太华山脉神霞关要自由得多，所以即便路程远了一截，实际上却很有可能提早抵达龙门。

　　前提是一路上别出意外。

　　“你们这是不相信我啊，尤其你，小白。”

　　重霄上前捏了捏她那手感越来越好的耳朵，“你师父我哪有那么容易出事？不是咱吹，就算没了越野车，我生跑都能跑回龙门！”

　　“诶诶诶徒儿知道啦！师父天下无敌就是啦！”

　　看着打打闹闹的师徒俩，重岳忽然产生了一丝羡慕。

　　如果百年前自己也能以这般态度对待徒弟的话，她是不是就能避免孤苦一生的悲剧呢？

　　他自然不会知道，如果不是某人的原因，那么仇白会在四年后才首次抵达玉门，并尊他为师……

　　但不管怎么说，分别的时刻还是到来了。

　　背着傲笑红尘剑，眼眶又开始泛红的仇白亲手将最后一件行李搬到了重霄的车上，随后注视着他对自己挥挥手，坐到了驾驶位上。

　　“小白，等你觉得历练得差不多，就可以去龙门找为师了。”

　　“我……我一定会去的，师父！”

　　强忍着哽咽的冲动，仇白放声喊到。

　　而重岳只是对着启动的改装越野车拱了拱手，“一路珍重。”

　　“你也是，宗师。”

　　两人的声音都不大，却都清晰地传到了对方的耳边。

　　接着，心情同样不怎么好受的重霄用力踩下油门，让越野车驶向了那看似无边无际的大漠。

　　在这之后数天的时间里，他大概率都会是孤独的一个人。

　　重岳和仇白驻足原地注视着越来越远的车辆，直到其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走吧，我们回玉门。”

　　“……是，宗师。”

　　一路沉默无言。

　　开着车的重岳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很是旷远，而后座的仇白在呆呆地看了车窗几分钟后，转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本书。

　　如果重霄此时在场的话便会发现，这本书赫然就是被他随手丢开的《我和武林第一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仇白在府衙当捕快，就不能不对玉门的历史有所了解，因此便得到了图书馆的借阅卡……但心性尚未沉稳的少女怎么可能静下心看那些文绉绉的史书，旧馆中光怪陆离甚至夸张猎奇的那些书显然更符合仇白此时的喜好。

　　更不必说这本书中的“我”也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女侠了，简直完美“契合”仇白自己的人设。

　　此外旧馆仅有两名保安，根本不存在借阅归还程序，完全就是随便看随便拿，随便扔了都没人会过问。

　　玉门维修扩建期间很多设备系统都不得不暂停运转，只有三个频道的电视也一样，所以仇白平时比较主要的娱乐方式就是看这些乱七八糟（重霄语）的书，甚至在过去的几个月中都被没收过几本。

　　“宗师。”

　　“嗯？”

　　“请问……您知道朔月是谁吗？”

　　片刻的沉默过后，重岳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然而如果仇白是在他对面的话很容易就能注意到，这位宗师此时的神情中明显有着犹豫和……怀念，以及一丝丝的哀伤。

　　少女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津津有味地看着书里年轻的女侠跟着朔月大人练习武艺的描述，由于行文直接简单偏流水账化，反而不怎么需要动脑子。

　　这也让她回想起了和重霄相处的半年时光，并庆幸比起书里的朔月大人，自己的师父全然没有那种端着的孤高感，反倒很喜欢毛手毛脚，也更接地气。

　　仇白才读到了这本书的前四分之一，根本不知道中后期会有怎样的展开。

　　但直到很多年后她才发现，似乎就是这本书……在冥冥之中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

　　泰拉历1093年10月，旧都卡兹戴尔遗址东北部，天气还未完全转冷。

　　距离重霄驾车从玉门出发已经过去整整六天，车上的物资空了一多半，精气神也不像旅途刚开始时那么振奋了。

　　但对于孤身一人在这片大地上旅行来说仍是相当好的状态……他甚至还有心情把带着的几盘磁带翻来覆去地播放，并跟着哼两句。

　　重霄自认这次算是赌对了……绕出太华山脉北部时，他完全没看到切尔诺伯格，乌萨斯巡逻队更是全无踪影，非要说遇到了什么麻烦的话，就是那场拦了他足足半天时间没能前进的毒雨天灾。

　　而在进入卡兹戴尔的内战区域后，虽然有好几次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炮火和爆炸声，但不得不说运气是真的不错，除了远远望见过两次萨卡兹人难民外同样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这么看的话，只要再开上十多个小时就能进入龙门的移动路线了。

　　心情大好的重霄甚至一边开车一边吹起了口哨，同时开始走神琢磨回去后众人会是什么反应。

　　星熊大概会被吓一跳然后强势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出去这么长时间吧，到时候对她动手动脚或者直接抱住就能打掉气焰，不足为虑！

　　德克萨斯肯定是表面上装作不怎么在意，甚至可能会摆脸色，不过也是“战五渣”，随便说几句软话她也就软掉了，再不行就上手抓耳朵捋尾巴！

　　好兄弟浩云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得尽早去见见自己的干女儿。

　　阿九这妮子随随便便买个蛋糕应该就能打发，还不如上边那俩呢……真要说麻烦的话，反倒是耽搁了近一年也没有拿出新剧本，年那边该怎么说呢？

　　重霄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可没忘年寄到玉门的信里画了个被吊起来打的小人。

　　但转念一想，短短两年光景，自己认识的岁裔差不多都到一半了，其中只有令主动问过年的近况，其他像是重岳、青、岐和夕都像是忘了她一样……哦，不对，青好像问过年的品位是不是还那么重口。

　　真是岂有此理，虽然年最是逗比，活得也最享受，啥正事也不干，可你们不能这么不闻不问啊？

　　越想越是给年打抱不平，重霄决定回去后不忙的话，就先给她把新剧本写出来！

　　正想着想着，车突然抖了起来……

　　不……不是车的问题。

　　重霄扫了一眼地面，由于没多少植物，光秃秃的尽是碎石和尘土，很容易就能看出一定幅度的震动。

　　但奇怪的是这股震动不像是因为地震或火力较强的战斗，因为其频率相对比较固定，幅度的变化也非常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