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109章

作者:顾闻涛

“我明白了。”他说。

不是没有怀疑,因为布兰度已见过了,像皮埃尔·科雄这样奸滑的伪信者,一样能司掌高明的神术,甚或是他所见最为高明的。那末就珂赛蒂而言,或是她发癔症,或是她的自我催眠,更或是干脆收到色孽的侵蚀,这一类的可能性未始没有。

但布兰度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因为这对他眼下似乎并没有别的害处,而且他也不擅拒绝别人的好意。

尽管祈祷大可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而不必禁忌地睡到自己身边。布兰度想着,也就是自己清清白白,守身如玉,换了别人,现在早就对珂赛蒂下手了。

他见过一样的眼神,在贞德明明白白地与他对视的时候,在夏洛特有时羞涩地错开目光的时候。布兰度最后动用了一下理智,猜测大约是类似吊桥效应一样的作用,让她把危机时刻的紧张,和骤入安全区域的庆幸,都当成了年轻女孩的爱意。

已经没有什么好恐惧的了,作为兄长,必须给她以正确的教育!

他抚摸了一下珂赛蒂柔顺的毛发,一手托在她后脑上,旋即将嘴唇覆了上去。

“唔……嗯……”

努力地抑制自己的声音,珂赛蒂绷着小脸,让布兰度能品尝到她轻轻颤抖带来的绝妙触感。

大概也不是她的初吻,布兰度想,小妹的初吻应该是在卢瓦尔河边,第一次击败法斯托夫的时候,被那傻妞夺走的。想到这里,他底气更足了,让娜亲得,我亲不得?

几乎,想要把这个温柔谦虚,最为虔诚的孩子变成自己的东西,取代她心中神明的地位,布兰度有一瞬间那么想,但他又随即止住,只是放开了手,慢慢地卷起她的里衣。

他们稍微分开一些,珂赛蒂的喘息声变得更急促了,她拥上来,用她小小的胸口贴着布兰度的胸膛——

崔丝汀输了!不知为何,布兰度这时脑子里窜出的是这个念头,莫名地想笑。

稍一打岔,布兰度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珂赛蒂似乎无觉,只怯生生地问着:“布兰度哥哥……这就够了吗?”

布兰度想了想,又亲了下她的脸颊,放下她卷起的衣衫:“我很感谢你,珂赛蒂,因为你的努力,我现在已经做好准备了,好好睡吧。”

他爬下床,将毛皮卷成一筒,把小脸绯红的小修女裹得严严实实。本准备把温暖的被窝留给她,自己去她的房间睡,可他只动了动耳朵,便放弃了这打算。

“听着,珂赛蒂,我发誓要守护你终身,现在更多了一层意味。”布兰度悠悠地说,“我不是逃避,也不在意别的,就算会被让娜惩罚,我也会接受你的礼物……但现在情形不对。”

他还没穿好新衣,就看见吉尔焦急地推开了门:“布兰度,我感到了一股不列颠巫术的气味——”

元帅揉着大眼睛,以极生硬的演技,拧身一百八十度,掉头出门:“哎呀什么也看不见,这帮人真是的,怎么没有给你们配蜡烛我这就去拿来……”

布兰度已经无奈地走到他身边:“你现在都学会说谎了,吉尔?”

吉尔难得地露出一丝慌乱:“布兰度,听着,我可没法在让娜面前帮你隐瞒……”

布兰度叹了口气:“你忠诚于她,我只会高兴。我们先谈谈那个摩根。”

他们再次出门,登上不算高的瞭望塔,看塞纳河北岸一片纷乱。

“你该知道,我们布列塔尼的巫术,就是从不列颠人那里袭承的。”吉尔定住神,严肃地解释着,“就在刚刚,我感到了一股邪恶而强大的力量,不加掩饰地在那边做着什么。”

他伸手东指,布兰度隐约觉得,那是安托万用来关押异见者的地牢。现在的安托万堡,今后会被叫做巴士底狱的方向。

摩根经常盘踞在那里。

“听着,吉尔,摩根·勒菲的计划是……”布兰度便将灭世邪龙的详情,细细地同他说了,又问,“如今离圣诞节还有十二天,她强行降临,难道不会出什么问题么?”

“危险会变大很多。”元帅分析道,“但如果她认为,巴黎的尖耳朵坚持不到圣诞节的话,她恐怕也顾不得这些危险了。你还没说,珂赛蒂身上难道有她的诅咒吗?”

“是。”布兰度点头,恐怕正是摩根降临仪式的余波,才影响了珂赛蒂的部分神智,本能地制造一个被玷污的圣女……先不管这些。

吉尔的眼神则变得复杂起来:“若这样的话,如果她失败,这个诅咒也会延续下去,我试试能不能缓解吧,但你最好别抱期望。而如果她成功,好消息就是诅咒消失了。”

“坏消息就是我们完了。”布兰度道。

确实他有些轻视摩根,因为两次威吓都收到实效,很难让他对这种胆小的对手投以完全的警惕。但她在事关生死的问题上,终究还是选择赌了一把。

要考虑的因素又变多了。他无奈地扶额,原本防守西岱岛西端都显得捉襟见肘,居然还要主动出击?

“能分清她是否真的在降临?”布兰度确认了一下。吉尔望着漆黑的夜空,沉沉地点了下头。

布兰度来回踱了几步,蓦然停下。

“我陪你去。”元帅说。

布兰度摆手:“你的人还需要主持,而且坚守在这里,对让娜攻城是很有利的。”

守城的关键就在士气,自家城池正中间有一股敌人,无疑会让守方惊慌不已。

西面的卢浮宫已经点起了火把,显然英军的首脑正在那筹谋,等他们发动进攻,再想赶去巴士底就不容易了。

“我现在就去。”

布兰度瞬间下了决心。

摩根,是一个不得不杀的敌人,如有机会直接剪除,就算让珂赛蒂的诅咒无法可解,自己也要背负这样的觉悟走下去。

后悔就该交给以后,若是死在这里,就连后悔和挽救的机会都没有了!以这样的决心,应该能稍稍超出摩根的预料吧。

他握住咎瓦尤斯,走下瞭望塔,却看到雪中跑来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多睡会不好吗?”布兰度无奈地接住她,“你还年轻,是长身体的时候。”只要长起来了,将来一定能气得崔丝汀无地自容。

小修女草草地穿着修女服,脸上说不出是冻的还是激动的潮红:“布兰度哥哥,我还有东西忘了给你。”

她撸起袖子,瘦削的手腕上竟然浮出一个黑色的手镯。珂赛蒂转了两次,才勉强将它摘下。

“是一个像米诺陶诺斯的大个子给我的,他说如果对付灭世的大妖怪用得上。”

米诺陶诺斯,希腊神话里的牛头人么,布兰度似有明悟,便大方地将它收下。入手一沉,材质似乎非金非铁,但自有一股无往不利的豪气自心中涌出。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他低头作走前最后的垂询。

小修女有些扭捏,但还是结巴地说了出来:“刚,刚刚的事,不是因为诅咒。”

“是,是有一个邪恶的声音教唆我,但,我是因为您对我说的话,才做出那种……不贞的举动的。”

“您让我索性坦率地去做,我就堂堂正正地感谢您,我也,也不讨厌您。”

布兰度在雪里立了一会,展颜一笑:“谢谢。我会贯彻我的誓言,保护我的圣女。既为了我,也为了在天上的洛塞尔大人。”

去他妈的觉悟。布兰度转身便行,步伐轻快。

45.怀疑虽然可耻但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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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漫长街,一列列兵士踏着仓促的脚步西去,夹杂惊慌的议论声。

布兰度一句也没听懂,只听见密接的剑戟在颤抖、碰撞,如风暴面前的小树林。

时下,既要抽调人手剿灭西岱岛上的暴徒,也要组织城防,四千人的英军面对比奥尔良还大三倍的巴黎,一下子捉襟见肘——尤其是其中的一半还失了统帅。布兰度便觑得机会,穿插在街巷间一路东行。

自己的敏捷,感知,思维能力都得到了空前提升,布兰度一边前行,一边熟悉着自己现在的力量。

或许是珂赛蒂的祝福当真有效,他想,这不只是一个小女孩的托付,而是在上的天主也对侵入巴黎的幽魂感到厌恶。

只是太高冷,或者说太官僚了。布兰度暗自腹诽,往前一千年,图尔的圣马丁被点化的时候,可是天主亲自入梦;放在现在,智慧之主也在不远万里地亲自出马跑业务。唯独在此时此刻,得到力量的自己,却是个地地道道的伪信者。现在的天主都不遴选一下了吗?

也罢,终究是得了帮助,布兰度的脚步更轻几分。佛家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己刚刚也放弃了一个搞出人命的机会,不求成神,大约立地而成个天使、圣徒之流是有望的吧。

胡思乱想着,安托万堡已在眼前。布兰度伫立片刻,窥清了卫兵的分布之后,开始潜入。

“真搞不懂现在的孩子。”

地牢深处,亡魂发出冰冷的嘲笑,黝黑的锁链咣啷作响,将崔丝汀的双臂高高吊起。

“你自己主动献身,倒头来又抗拒,何必呢,除了加剧你的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摩根作着轻叹:“你说呢,炼金术士?”

尼可·勒梅晃悠脑袋,只生疏地控驭木手,往火里添柴。

“谁知道呢?我只告诉你,摩根,现在你们的灵魂适性大约在百分之八十,我不建议你继续等下去。”

巨大的陶瓮里翻滚着粘稠的气泡,将地牢的最深一层都熏上了药味。幽魂便轻轻一引,崔丝汀徒劳地踢蹬着腿,可还是落入瓮中。

黑色的泥沼如捕蝇草般翻涌,将精灵彻底吞没,她似乎被巨大的痛苦所贯穿,因为她正大张着口,露出极度狰狞的表情。

可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小巧的犄角钻出她的头颅,黝黑的鳞甲撕裂她的皮肤。

幽魂的慨叹声也低沉了些:“为什么要挣扎呢?老老实实地昏迷了,接受命运不好吗?还是说……”

她的声音突然又变得高亢:“你还是在妄想着谁来救你?你愚妄的毫无亲情的父亲?还是那个你以为可以利用的男人?”

尼可·勒梅只是轻笑:“勒菲女士,大可不必用自己临终前的悲叹,来妄自揣测现在的生灵。”

幽魂一下收了声,飘荡下来:“炼金术士,你对我的尊重越来越少了,这可不好,我都几乎答应要留你一命了。你得——安静。”

他便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摩根·勒菲又浮上去,似咒诅一般地说着:“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小精灵,你的父亲觊觎我许诺的力量,我也确实打算帮他征服这个亚瑟都没有征服的国度。而那个男人,呵,他巴不得你死去呢,这样才能抹销我种在他妹妹身上的诅咒。而且,我也许诺了他,在化身邪龙后,会稍稍放他一条生路。”

“那些懦弱,贪婪的家伙,从来都只会做一样的选择!”幽魂极尽怨毒地喊着,配着瓮中崔丝汀的挣扎,几乎在做舞台剧一般的独白。

“但我还是来了呀。哟,勒梅大师,你也在呢。”

幽魂浑身一震,瞬间缩进瓮中,只发出厉声的呵斥:“尼可·勒梅,他是怎么进来的!你竟然不提醒我!”

炼金术士只是微笑:“没法子,你让我安静的嘛,虽然我也对此很意外。”

“拦住他!拦住他!”幽魂急促地喊叫,换来的只有笑声。

“你在说一个悖论,”尼可·勒梅说着,“倘我已没有力量,他能杀到这里,我又怎么才能拦住他?倘我还有力量,那必然是留着对付你的,又怎么可能被你这点姿态就骗到?”

地窖里瞬间安静下来。

“真麻烦。”一具人型的躯壳从陶瓮中缓缓站起,擦了把脸上满覆的魔药,“虽然还没完成,但已经能操纵这个身体作战了,人类,我不是已经许可了你逃亡的权利吗?我可从不撒谎,你到底是为何而来?”

布兰度倒很随意,似乎只是来参加茶话会的一般:“我想了想呀,您说过的,当您受肉之后,所有的诅咒都会消失,那您立下的誓约,果真那么不可动摇吗?”

“怀疑,怀疑。”摩根幽幽地说着,“在卑劣的尺度上,我果然还是走的太浅了。”

漆黑的魔药大滴地淌下,邪龙的轮廓也逐渐清晰。比起战场上遇到的那一条,而今的邪龙无疑要优美的多:

基于崔丝汀底色的纤腰长腿和姣好面容,龙鳞和角爪不再喧宾夺主,成了恰到好处的点缀,荧红色的宝石嵌在眉心,细长而有力的尾巴在身后

甩动,洋溢着异质的美感。

行啊你,布兰度感慨着,当时给崔丝汀用的身体就那么敷衍,到了给自己做就这么精致,真不愧是你呀。

只是贫瘠的依然贫瘠,以神魔之力,仍没能改变崔丝汀身上的贫穷。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对了,”炼金术士突然出声,“摩根,废弃的魔药你要怎么处理?”

龙之魔女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几秒才答道:“倒进塞纳河?”

尼可·勒梅连连顿足:“你怎能把灭世的力量这么不负责任地挥洒!这可是能淬炼龙血的药剂。且不说这边的人类了,要顺着塞纳河入了海,连你故乡的精灵也会被污染呀!”

布兰度意外发现,自己脑子里也有相关的知识,看起来这药剂和长生相关,他便加入了讨论:“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样的责任心,如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帮上一把……”

炼金术士赞许地点头:“那是当然,连自己的烂摊子都收拾不了,哪里还算是人?”

摩根跃出陶釜,神情复杂。

“喂,人类,你连一点来救她的心思都没有吗?我知道炼金术士在帮我拖延时间,你又是为什么?”

布兰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怎么可能来救那个精灵小妞?你也别自讨没趣了,老实地降临。你现在只是勉强能打吧,万一被我打伤了,受肉失败,我还得想很多办法解咒,那太麻烦了。”

拳头,硬了!但他的道理是对的,摩根的手紧了又松,再一次选择忍气吞声。

眼角似乎有泪水涌出,不知道是那小精灵感到绝望,还是自己感到羞耻,摩根只咬紧牙关,缩在地牢的角落,捂着暗暗发誓到时候一定要他好看。

“我感觉这情景已经不太对了。”炼金术士真心实意地笑着,仿佛布兰度没有袭击过他,也没有卷走他毕生的积蓄。

“童话故事里似乎有这样的一类,”布兰度认真地讲述,“关于恶龙掳走了公主啦,然后总要有勇者去打倒恶龙,夺回公主的,不过现实毕竟不是童话,勒菲女士不能指望童话照进现实。”

“如果你要实践我的长生术,”尼可·勒梅也嘱咐道,“要切记不要犯下她的错误,强大的力量和长生往往是相悖的。也不是不可以持有,但那样的话便要减少与人争斗。我也从老师那里听过警告,东方那条为自己加尊【英白拉多】封号的龙,拼了命地求取长生,却荒唐地死在腐烂的海产中……”

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们在,激怒我。她尽可能冷静地想着。

但也因为极度的愤怒,她感觉自己的力量恢复得极快,甚至于很快超越了她自己的全盛期,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

再一个瞬间,仿佛春雨落进干裂的土地,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灵魂里焦渴的叹息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充盈的感觉。如奔行了一千年的游荡之人,终于坐下安歇时的满足感。如蔫落的秧苗,终于得到滋润的庆幸感。

即使这田地里还有一株杂草尚未拔去,摩根也先不在意了,只要覆灭了眼前的两人,她有大把时间来完善自己的形态。

龙之魔女轻轻起身。

“我的亡魂游荡了一千年,又远离了自己的故乡。现在你们竟敢妄自窥探灭世之龙的仪式,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说话的是布兰度,他一脸严肃地举起咎瓦尤斯:“这个开场白如何?”

边说话,他一边后退,一副极为戒备的样子。

邪龙的脸上并无表情:“以马戏团的小丑而论,很适合你。还有你,尼可·勒梅,不一起上么?”

炼金术士拍了拍长袍下摆:“是要一起上的,摩根,不过有一句话我要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