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119章

作者:顾闻涛

“原本,在法兰西将有可怖的邪恶降临,但不知为何被突然中断,于是这股力量一直漂移着,明后两天,或许就会在德意志爆发出来。”

里夏尔沉吟片刻:“你在说胡斯异端的军队?他们倒是荼毒了不少城镇。呵,但实话同你说吧,他们越是疯狂,越会激起德意志的愤怒。其灭亡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之后的某一日,中德意志北风

呼啸。

滚滚黑烟都为北风卷成奔涌的怒涛,如一片污浊的云海,将白雪尽染得漆黑肮脏,同满地的血一起化入泥泞,拓下几行杂而不乱的脚印。

胡斯军的士兵们闯进燃烧的城市,洗劫贵族、商人们高贵的宅邸。他们扯开真丝的地毯,用来包裹金银的礼器,劈开华贵的储物箱,将其中的文书契券都投入火中。

这是胡斯战争爆发以来,捷克人最凶猛的一次远征,总指挥普罗科普牧师调集了四万以上的步兵,三千乘大战车,还有四千职业骑兵。大军兵分五路,打得德意志诸侯抱头鼠窜,只能让出中德意志的大片城镇,任他们施为。

此时一位少女孤身走上街道,目不旁视地走向前方。

在她两侧,破城的波涛终究冲破了平民区的围栏,毫无反抗之力的妇孺被洗劫一空,反抗的男子则被扔进燃烧的火场——当然,他们的衣服是要扒掉的。

罪有应得的天主教士们,他们被倒悬在市政广场的绞刑架下,都剥得精光,考虑到正值严冬,胡斯军还在他们身下点起了取暖的篝火,背后的原因如此暖心,却只换来了他们不知好歹的哀嚎。

这是富有时代气息的破城图景,市民们唯一稍免的便是奸淫之厄,当然,这并不是说胡斯军有多么禁欲。这鲜血淋漓的街道上,四面都能听见兴奋的欢叫和喘息。

到如今,杰士卡的纪律里,还能通行的就是这一条了,少女幽幽地叹息。胡斯军的战车男女同乘,大都结成了稳定的亲密关系,胡斯派的牧师们便在屠杀场里祝福,为一对又一对情热的新人缔下神圣之约。

“扬娜长官!”有兴奋的青年朝她奔过来,发出热切的邀请,她只委婉而坚决地拒绝。

“还有军务要处理。”她说,青年们也不气馁,而是朝她欢呼,感谢她为战团所作的领导和恩赐,还有大胆的跪在雪和泥中,亲吻她留下的靴印。

少女翻了翻白眼,径直走向市政厅的方位,她知道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普罗科普牧师正坐在市政厅的大堂里,身侧堆满了各式文书。他四十多岁,头发已差不多掉的精光,只顽强地在耳后留着一点。见她进来,总指挥抬起头,发出仓促的问候:

“扬娜,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庆祝?”

“没心情。”她低声答道。

普罗科普很快又低下头,在文案间作着批注:“我也不喜欢这样,但我不是杰士卡老爹,很多事都回不到从前了,现在我们得和天主教的王公打交道,也得对士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随后扔过去一封信:“你看,这是法国人写给我们的威胁,他们自己还被精灵占据着国土,还有心思朝我们发出诅咒……我们面对的局面,比老爹那时候还糟啊。”

扬娜扫了一眼,放弃了阅读的打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多少字。”

普罗科普终于笑了:“你也该多学学了,扬娜,你看写信的这位女士,按捷克语的念法也叫扬娜,听说还是农家出身,但人家就能熟练地书写拉丁文。就算是老爹,他在眼睛全瞎之前,不也一直跟我学习文法吗?”

“女人?”扬娜这才来了些兴趣,重新抓起信,倒也不读,只是摩挲着纸上的字迹,“这是个贵族小姐代笔的吧,农家人识字干嘛。”

这兴致很快就被磨削,她仰起头,打量屋里的陈设,突然被一个金杯吸住了目光。

“这不是老学究一直抱着的杯子吗?还说是什么圣杯的那个。怎么,他找你开会丢在这忘拿了?”

“不要乱动……啊你已经在动了,千万别弄坏。上一个对圣杯不敬的人,可是被我们从布拉格市政厅里丢出窗外的。”

“明白明白。”扬娜笑嘻嘻地,把“圣杯”摆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行礼,“我只是看着圣诞节刚过,拿这个当圣像祈祷一下嘛。”

“祈祷什么?”普罗科普将那封信收回来,叠进文书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大咧咧的少女却突然沉默了。

“我想……让他回来。”她怅然道。

普罗科普忙碌的手猝然凝住,像是被寒风冻僵。良久,他才宽慰道:“没关系的扬娜,虽然老爹不在了,但你们还有我啊。”

“哦,好大的口气啊,普罗科普。你现在是个大人物了?”

牧师震惊地抬起头,眼前坐着的似乎只是少女一人,但扬娜翘着腿眨眼睛,满脸沧桑而狡黠的笑意,却让他理性的内心,也禁不住多了一丝疯狂的妄想。

扬娜低下头拍着胸口:“这孩子没长好啊,你是不是没给她吃肉?虽然老子讲了别优待我女儿,但你私下该聪明点吧?”

“还有遗言里说的,把老子的皮剥给你们做战鼓的事,做没做成啊?还挺想听个响呢。”

“别说,难得两只眼睛都能看到了,你现在小日子过得挺好啊……唉,普罗科普,你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干嘛呢?”

普罗科普跪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涕泣横流:“扬,扬娜,你可千万别跟我开玩笑啊

……”

世界线③波波的奇妙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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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像是你吗?”

波丽娜·波拿巴摇晃着手上的油画,画中的女士金发金瞳,活泼可人,第一印象是柔美,随后才能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圣洁。

贞德正襟危坐,稍稍瞟了一眼:“不是。”

“不是吗?”波丽娜更逼近了一分。

“不……是。”贞德抻着脖子,一滴汗珠悄然滚落。

波丽娜一把将画拍在桌子上,指着下面的小字:“这就是你!这是莱昂纳多·达·芬奇为迦勒底大公寄托追思而作的画,画上的就是圣女贞德!是我们法兰西,不,是全欧洲最伟大的女人!”

贞德的脸瞬间红透,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一头埋到布兰度怀里,喊叫着:“啊啊啊……丽兹卡那个孝顺的孩子!”

布兰度拍着圣女胡乱摇晃的脑袋,仍看着波丽娜:“波拿巴小姐,您可是给我们送了一份很大的圣诞礼物。”

波丽娜显然也十分激动,她一脸狂热地看着贞德,又从包里取出第二幅画:“还有这个,你们看,这一幅虽然没有写明为谁而作,但显然就是……”

画像上是一位银发的少女,规矩地穿着绛紫色的宫廷礼裙,恬然沉静地坐在椅子上。任谁见了,也要称赞她是一位得体的公主。画师的落款则是拉斐尔·桑西。

画得着实不错,布兰度禁不住扭头道:“莎库娅,你那时候有这么可爱吗?”

可怜的托盘,被莎库娅用手生生掰断。长女板着脸对父亲说:“布兰度,这肯定是丽兹卡在后面搞鬼,我要请几个月的假,去一趟迦勒底。”

布兰度咳嗽两声:“教育妹妹倒是你的本职……不过以父亲的了解,你用不着跑到黑海边上去,先在这等等吧。”

稍稍安抚了羞怒交加的长女,布兰度转回头,面对着满脸放光的波丽娜。

“波拿巴小姐,这可不像是光复土伦的英雄啊。”

“你,你们,也不像是欧罗巴的传奇啊。”波丽娜不假思索地喊道,“天哪,没想到我一直以来称颂的人就在我身边!你们怎么忍心——这该有多羞耻啊!”

布兰度看着已经没脸见人的贞德,觉得她比波丽娜更羞耻十倍。

“你们当真是活到现在的吗,勒曼格尔阁下!”波丽娜撑着桌子,气势汹汹地望过来,“我是说,这和你们【死】在历史上的日期,已经相隔了三百多年啊。我知道迦勒底大公是精灵,她活到现在很正常,可你们是怎么……”

布兰度看得出来,她确实对此感到好奇,也是真的对长生的方法表露贪婪。可惜还是露了怯——波丽娜站起来,勉强能俯视贞德,但面对布兰度还是有一个仰角,无形中削弱了她的气势。

他忍不住发笑。

“波拿巴小姐,您是以什么身份,在向我发问呢?”布兰度揉着贞德的肩膀,低声道,“您现在是否觉得自己,支付得起这个问题的代价呢?”

波丽娜点点头,肃容坐下。

“我认为我将来是可以的。”她说,“只需要像你们一样,先守护法兰西的一所重镇,再为法兰西赢得巨大的光荣,最后向巴黎进军。不自夸地说,我想你们看重我的,也正是这一点。”

布兰度笑道:“确实,您的敏锐——”

忽有枪声响起,伴着玻璃碎裂的脆响,如千百次锤炼的那样,布兰度身边的世界已经凝固。

让他稍显认真的,是看到一颗铅弹正在静滞的时间中顽强运动,他估算一下弹道,预计会击中波丽娜的右臂。

不致命,只是惊吓?

“相位武器,刺客从二楼窗户射进来,一会你去叫人来修一下玻璃。只靠目视的话我们在盲区里,你要不要活动一下?”

“免了。”长女翻过桌子,提着波丽娜的衣领将她拉开,“现在除了丽兹卡,我谁都不想揍。况且……”

她伸手一指,布兰度的面颊不禁抽搐了一下。

时间恢复流动。波丽娜猝然被拽倒在地,明显迷茫了一阵,但苗条挺拔的银发少女将她按住,正作着温和的告诫:“别动,你很安全。”

“是,小姐。”波丽娜下意识地回答。

随即便听见一个尖厉的女声:“受死吧,法国的走狗,为了大不列颠——见鬼!”

形如恶魔的刺客站在窗框上,举枪上膛,但大厅里坐着的人都只寻常地抬起头来,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夏洛特女士也不惊慌,还举着手打了个招呼。

刺客登时愣住了,愤愤地对空鸣了一枪:“你们怎么都在这!丽兹卡告诉我这里只有个要被吓一下的法国佬啊。”

波丽娜看见莎库娅望着天花板,嘴角心疼地抽了一下。

“闹够了就赶紧下来,蠢尖耳朵。”贞德道。波丽娜认为刺客已经动摇了,却被圣女大人这一声喊激得发了性子,在窗框上跺着脚。

“闭嘴,村姑。我得先把她抓出来好好问一问!”崔丝汀羞愤交加地喊道。

夏洛特打着折扇掩口笑道:“毕竟我们见识还是太少,要是再多去一些国家

,一定能见到比崔丝汀殿下还可怜,被女儿耍的团团转的母亲呢。”

“好了,别吵了。”布兰度沉声道,手上像提包一样,提着一个姑娘走回会客厅。

她穿着一身鬼祟的紧身衣,满不在乎地笑着。耳朵倒尖不长,有一对小巧的犄角,头发更是鲜亮的橘红色,波丽娜看了看刺客的红发和布兰度的金发,不禁想着,还能这么混合的么?

“你好呀波拿巴小姐,”她热情地挥手,“我是丽兹卡·德·迦勒底,看来我寄的画您已经收到了。我正想找您商量一些事,不过现在我得先设法从我妈手里活下来——姐姐救命啊!”

“哦?”莎库娅和善地看着妹妹,从长袜边的套筒里拔出匕首。

丽兹卡很自然地扭过头:“老爹你不会救我的对不对?”她都不等回答,立即扯着嗓子高喊:“贞德妈妈,救命啊!”

噔噔两声,飞来的匕首即被一把椅子挡住,怒气冲冲地扑来的崔丝汀也被一脚攘开。

莎库娅无奈地举起双手:“贞德妈妈,您还真是好懂……”

崔丝汀毫不客气:“该死,村姑,你当我真的怕你么!我管教女儿要你插什么手!”

她们当即战成一团,莎库娅护着波丽娜和夏洛特,同手提女儿的布兰度一起,转移到了别的房间。

布兰度坐下,沉思片刻:“为什么,身为欧陆楷模的鄙人,会生出这么一个毫无廉耻不择手段的女儿呢?是不是我的教育方式出了什么问题?”

夏洛特只在一边翻着白眼:“我觉得你的教育太成功了,完全没有偏差。”

而丽兹卡已经热情地同波丽娜握上了手:“幸会幸会。老爹说你是这时代法兰西的英雄,我早想看看你啦。”

以波丽娜的豪迈心性,这时也不禁动摇了一阵,毕竟她只是初出茅庐的法军少将,能见到她儿时的偶像,得到欧洲传说的嘉许,已经快让她喜不自胜。眼前的这个姑娘无疑成了压垮骆驼的稻草。

“别急着高兴,波丽娜。”长女却提醒道,“她可是指示崔丝阿姨来刺杀你的。”

“对。”布兰度也翘起腿,“丽兹卡,你明知道爸爸和贞德妈妈都在忙这事,为什么要出来捣乱?”

次女长叹了一口气:“老爹你们说得轻巧……法国在革命诶,我们勒曼格尔可是戴着皇冠的家族,你们拍拍屁股回老家倒是舒服,整个罗马不得由我来操持吗?那么多民族那么多信仰,搞得我头都大了。”

“这没有逻辑,我的女儿。”布兰度严肃地拍着桌子,“这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就因为波拿巴小姐是法国的天才,你就想为了罗马干掉她?”

“我以为你能明白呢,老爹。”丽兹卡马上抹去了脸上的倦意,像是擦去几滴汗水一样干脆,“我是来找乐子的。我为你们操持了那么多事,你得允许我找点乐子嘛。”

“正好,我赢了和妈妈的一个赌约,当然就要把她支过来啦!又听说你们看好的波拿巴小姐居然看上了姐——疼疼疼,姐姐饶命!”她求饶的姿势十分专业。

在被姐姐蹂躏之余,她的眼瞳里才难得露出几丝精芒:“再者说,我和老爹他们想的不一样,波拿巴小姐,既然你有统治大国的野心,想不想成为罗马的巴塞丽莎,让你的子孙统治这个帝国?虽然皇帝现在年纪小了些……但耶路撒冷王勒内叔叔,当年也比他的妻子小十岁啊。”

波丽娜一下愣住,甚至都没在意丽兹卡正对她的小手上下其手。

迦勒底大公继续推波助澜:“这是世俗的,还有属灵的好处,如果您果然和贞德妈妈一样是征战的天才,我保证引荐您进入圣女骑士团,宣福封圣一条龙,成为全世界基督徒瞩目的圣人——”

莎库娅忍无可忍,在她把手伸向波丽娜更有料的部位之前,把她一把抓开。

夏洛特饶有兴致地看着波丽娜。在她看来,丽兹卡虽然做事随性胡闹,但是承诺过的事一定……大概……应该是会兑现的。波拿巴小姐如今只是法军中的新秀,可能还比不上面见夏尔之前的贞德和布兰度,面对一步登天的机会。

而她说:“抱歉,恕我拒绝。”

夏洛特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初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波丽娜一仰头,意气风发地说着:“各位给我的好意和期许,我都十分感激。我也期盼着,能拜访君士坦丁堡的那一天。”

“但是!我进入君士坦丁堡只能有两种方法,第一是作为法兰西的执政,被贵国邀请过去,第二是作为法兰西的执政,亲自带着我的军队进去!舍此之外,别无他路!”

丽兹卡是最先回过神的:“喂,波拿巴小姐,这样当着我的面说话,是不是不太好呢?像你这样狂妄的少女,我一贯都是喜欢抓进地牢,先扭曲——唔唔唔……”

“不用管她,波丽娜。”莎库娅一边把桌布塞进妹妹嘴里,一边平静地说着,“你自己不是会害怕这样威胁的人,我……布兰度也会照管你的。”

波丽娜也凝望着她:“是的,莎库娅,就算

我要将我的婚姻卖

给罗马,也不会去找那位小皇帝的。”

“我年长你许多。”莎库娅耐心地劝道。

“我不在意。”波拿巴小姐兴致勃勃。

“我曾经爱过别的女人。”莎库娅退了一步。

“我也不在意……”

布兰度笑了笑,儿孙自有儿孙福。

夏洛特咳嗽一声,同他说:“那边好像打完了,我们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