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121章

作者:顾闻涛

来都来了,他这次准备出趟国,一直进抵莱茵河边,同忧心勃艮第扩张的德国诸侯商量一番。

洛林公国是间于德法之间的领地,洛林公爵既在南锡向查理七世纳贡,也在梅斯向西吉斯蒙德皇帝称臣。只需走在横穿洛林的路上,不知何时就会出国。

不过至少栋雷米在临近香槟的这一面,贞德应没有突然变成德国人的可能——这下圣女贞德可是既不贞也不德,更不圣女啦。

翁婿二人又聊了好一阵子,布兰度连连画着大饼,直到把岳父的利用价值彻底榨干。

“怎么回事,布兰度,只聊了这么一会,我不光把自己,连大儿子让和二儿子彼得也都卖给你了?”雅克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布兰度笑嘻嘻地:“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呀,您看,每一位我都给了合理的许诺,名分上也是为耶路撒冷王做事,不仅我们的事业能得到进步,让娜也一定很开心的。”

乡绅怅然叹道:“我知道这对我们都好,只希望你得到了这些帮助,能早一点摆脱世俗的束缚,同让娜举行合法的婚礼。”

“我对这个家庭一生的奋斗,比不上让娜短短一年的冒险,她所冒的风险,所受的苦难,我都没能同她分担一二,只想到你能让她有些安慰,我还是会祝福你的。”

雅克锤着腰起身:“我去帮着准备晚餐,你要是能走动了,就去隔壁捎上让娜。咱们城堡见。”

老丈人就此离去,布兰度侧耳倾听,隔壁是一群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当是贞德在栋雷米的姐妹玩伴们来探望她了。

就像珂赛蒂在图尔遇到她时一样,她们好奇地探问贞德的经历,她是怎样统帅那样的军队,以怎样的勇气同尖耳朵敌对,更是怎么建立那样的伟业——然后话题一带而过,大家都想听听她和勒曼格尔团长的故事。

布锡考特名垂一时,人民群众显然是奔着元帅传说的续篇来的,有些问题过于大胆,连布兰度听了都厚脸一红。

但贞德都坚持应付了下来,似乎向身边的人宣扬她的爱情,也能让她感到快乐,直到……

“我们也能加入圣女团吗?”有人好奇地问道。

“绝对-不行。”贞德下意识地,答得斩钉截铁。

布兰度禁不住擦了擦汗,这姑娘是受什么刺激了,竟对她在圣女团里的同僚如此提防!

这不还剩一个卡特琳娜我没有染指吗!圣女团才沦陷了75%而已!布兰度委屈地想着。

四位圣女,有意或无意地,都在骑士团里发展出了一批势力。贞德统领着军官和杰出的勇士们,夏洛特显然受到血统贵族的拥戴,珂赛蒂是普通士兵心中的天使……布兰度这是为了一己私欲吗?是为了骑士团的团结啊!

而他对最后一位,卡特琳娜的心态,绝对只有提防!这位豪富的圣女,在布兰度失陷巴黎期间,她所发展的势力是最让布兰度忌惮的,这次将圣女们都带来冬游,未始不是想将不着痕迹地将她调出原来的环境。

只因为,拉罗谢尔的卡特琳娜,也出现在智慧之主给他的那份名单上。布兰度愕然看见,这位圣女悄然而来,悄然而逝,在历史上留下的唯一痕迹……

便是出卖贞德。

3.天将降任于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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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度曾经考虑过,为了贞德的安全,他得把所有在历史上伤害她的人都处理掉。

然而拿到了名单之后,他发现这名单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有无意的,比如吉尔,他就是明显的好心办坏事。现在宫相已死,布兰度当然不会对他有任何计较。

也有无能的,比如贡比涅本来由克莱蒙伯爵镇守,他却望敌而逃,害的这座城市士气崩溃,只能在绝望中向贞德祈求援助,有求必应的法兰西少女,就此走上了危险的末路。

顺带,这位克莱蒙伯爵,他在百年战争中的上一次亮相,就是在奥尔良鼓动全军出击,突袭英军补给队,顺势撞进法斯托夫的伏击。

布兰度觉得这种蠢人,也没什么报复的价值。

然而有的人他至死也不会放过,譬如皮埃尔·科雄,又譬如这位圣女。甚至前者他都可以理解,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虽然不光明,但布兰度也有可能做同样的事。

可卡特琳娜,她为什么在历史上同贞德争权、作对?为什么毫无利益地舍弃一切,去英国人那里指控圣女团都是不洁的魔鬼?

而最棘手的是,一个布兰度弄不清动机的敌人,此刻却对贞德恭顺而殷勤。

“祝我们的骑士团英勇常胜,让娜万岁!”

高大的卡特琳娜环顾四方,迎来一片欢呼。

宴至中盘,在达尔克家并不高大的城堡边,大多数人在花园里席地而坐,围着四团篝火大口吃喝。

达尔克家的财产包括这所名为【小岛堡】的低矮城垒,一所附城的小教堂,一个带木墙的花园,以及散落在周边计有五十亩的耕地和牧场——这已经是去年的事,在今年又新得了六百亩的王家领地封赏,只是都离栋雷米有些距离,雅克预备卖掉太远的一部分补贴家用。

侍应的人有达尔克家的佃农,也有临时雇来的村民,说着多,其实加起来也就五位。他们只须把满载汤汁的瓮釜或者烤到半熟的猪羊架在火上,其他的自有客人们动手解决。

或是盛汤倒酒,或是掏出匕首从烤架上旋下焦脆的皮肉,不管是看似文弱的小修女,还是出身高贵的巴尔公爵,都能愉快地融进这样的气氛。

在辛苦了一年之后,士气高昂的骑士团也该迎来这样的放松。

布兰度在巴黎也举办了宴会,但梅斯、桑特拉伊这些骑士团的官长,终究让下级军官们有所敬畏,巴黎的环境也确实不易使人放得开……而眼前这个简陋的宴席全无等阶压制,又是在贞德的故乡,天生教人感到亲切,竟然收效倍增。

从无关利益的角度看来,布兰度也像拉海尔一样,喜欢这样的场面多过贵族的宴会,不过他当比拉海尔下作得多,他喜欢的是掌控全场的感觉。

这些精兵强将,法兰西未来的砥柱都自如地交谈着,而每当布兰度切入话题,便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无论是讨论军备发展的,还是讨论国际形势的,布兰度总能高谈阔论一番,引得军官们惊叹佩服。

这可以无形地提高他的威望。即使有着“死而复生”的传言,但是长久远离香槟,终究还是让布兰度对下层的掌控力大大削弱,正好将这一趟冬日旅游当作骑士团的团建项目,让他重塑领袖地位……

“大家好啊,愿意为我和布兰度先生举一杯吗?”正当布兰度口若悬河,大肆吹嘘火药发展趋向时,却有一个爽利的女声切入。

贞德举着杯,脸上带着艳丽的红晕,受伤的左手吊在胸前,更增了一分凌乱的美感。

布兰度既有些骄傲,也有些气馁,因为少女这样孩子气的举措,比他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分钟,更能显出不可动摇的威望。

军官们一下就不在意他在说些什么了,只起着哄将他推到贞德身边,再乱纷纷地举杯相庆。

要说他们不知道布兰度挨了打,那肯定是骗人的,雅克的药膏还没有灵验到这个份上。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骑士们虽不知道真相,但猜测也逃不出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毕竟拉海尔都说了嘛,勒曼格尔团长肯定会带回几个小妞,就像他名震欧陆的父亲那样。

而今天早些时候,虽然只有少数人目击,但传言已经纷纷扩散开了:“圣女大人的家人,痛打了被勒曼格尔团长一直带着的尖耳朵小妞。”

“圣女大人真是心善,换成我家婆娘肯定当场就开打了。”

这话和现实差的十万八千里,又好像一字没错。布兰度只能咽下苦果。纵然法国男人都不会拒绝外遇,但当这种事摆在台面上时,传统的宗教道德还是让他们更多地站在圣女一边。

可贞德抱着布兰度,却又把这份机会推让给了他:“嘿嘿,布兰度先生,你读的书多,来帮我作祝酒词吧。”

“好。”布兰度也不同她客气,他更相信是少女体察到了他的需要,他便朗声道,“如今战事频仍,我以让娜的名义祝愿诸位,能在我们赢得最终胜利的时候,还能与诸位在此同享饮宴的喜悦。而以我个人的名义,我会为你们的家人带来富裕的生活。”

“最后,以在天的主与在地的王的名义,我们一起努力,为每一个栋雷米这样的村落里的孩子们,带来令人安心的宁静。”他看着贞德的眼睛,说了最后的话。

少女便像是触碰磁石的钢铁,再也不同他稍作分离。

军官们感慨着干杯,为他人争取和平,在这时代已经成了没人说的漂亮话了,可就因为是布兰度和贞德所说的,他们也会忍不住想,若真有这样高尚的目的,稍微追随一番也未尝不可。

布兰度倒不作此想。

一边亲吻着怀中的娇艳少女,他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必须重新赢取这些军官的信任,不独假手于贞德,而是由自己亲自指挥。

要像冒顿单于一发鸣镝,千百骑从立即攒射,即使面对大单于也毫无迟疑一般,建立绝对的权威。这样,才能在贞德或许不愿意的前提下,帮她剪除内部的敌人。

一吻,时间匆匆流逝,少女重整旗鼓,再次成为宴席的焦点。布兰度则稍稍移步,去到花园的外野,对着荒芜的田地痛快地播撒热流。

“早些时候这里更好,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雅克先生走来,同布兰度并肩而立,“我只是说,我以强大的勇气,顶住了伊莎贝拉把这改成菜园的打算,你明年夏末再来,当看到不错的花景。”

“您都这样说了,我一定要前来领略。”布兰度笑道。

“另外一边,关于你要我帮你……嗯,也算是你在帮我的事。”雅克沉声道,“伊莎贝拉同意了。”

布兰度心下一松,可雅克随即又用一句话,把他的心绞了起来。

“但她有个条件。”

本能地,布兰度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以及生不如死的苦楚。

“她说你的实力太差了,恐怕不能保护让娜,在你们回去之前,她准备以让娜的标准给你安排特训。”

“我会尽力让你伤好的快些的。”岳父诚挚地说道,布兰度并不能从这许诺中感到半点安心。

这种恐惧,只能在夜半无人的时候,找贞德获取加倍的安慰。当1430年的第一缕晨光照下时,少女无疑比去年的她水润了许多。

“新年快乐,先生!”她一脸兴奋地喊道。

布兰度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门:“作为圣女,你该说的是割礼日快乐。你准备送我什么?”

一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例子:中世纪的天主教会禁止庆祝新年,将之视为罗马鄙俗,但下层教士寻章摘句,将一月一日是耶稣受割礼的日子从故纸堆里找了出来,于是欧洲人仍在这天互赠礼物。

少女亲昵地蹭着他的脖颈:“把这只让娜送给你好吗?”

布兰度沉思片刻,认为这时不回赠她一个孩子很难收场,于是他们到了中午也没有出现在人们面前。

4.冬天的斯特拉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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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3日,队伍重新启程,按照原定的计划向莱茵河挺进。

贞德向她儿时的玩伴们依依惜别,举着旗帜回到队伍中,才后知后觉地问着:“不对呀,先生,您不是要被妈妈留下殴打……特训的吗?”

布兰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唔,这三天……我确实学到了很多抗击打的技巧,让娜,虽然离出师还差的很远……但我用智慧补足了这点差距。”

少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她倒是不怀疑啦,布兰度先生肯定又在施展各种阴谋诡计……但另一边可是妈妈啊,诡计,有用吗?

布兰度则大方地揽着她的肩膀:“让娜,你别把她想的太可怕呀,毕竟……”

“可怜天下父母心嘛。”他心虚地说着。

贞德顿时感动了,她以为是布兰度表现了对自己的爱,终于打动了母亲——哼,怪不得他这几天这么黏人,少女又气鼓鼓地想着。

然而实际上,布兰度只是又滑动了一下他的道德,继续向深不见底的深渊前进了一小步。

当时他是这样游说的:“伊莎贝拉女士,您打了我三天,也算是出气了,说到底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让娜,我们该是同路人。”

“您可能看出来了,我这点手段只够自保。我的长处,都在脑子里的这些肮脏伎俩上,真要练上几年,或许还能有点收获。”

“但您这里正好有一块材料,如果您真想调教一个能代您保护让娜的卫兵,这可能是个好选择。”

伊莎贝拉确实有一点被他说动了:“是谁?”

不多时,崔丝汀从柴房里被提了出来:“喂老村姑对我放尊重点!我可是精灵!是邪龙!喂!”

当她终于冷静下来,听完了他们的提案,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去。

“你们在想什么?让我?去保护那个村姑?不,单就说训练我变强这种事……”

伊莎贝拉倒是严谨地说道:“我看得出你原本有底子,尖耳朵,但你最近的力量激增,使用的却还是普通的格斗法,还不如乱打一通呢,至少这样我无迹可寻——你现在从站立开始重新训练,还是可以变强的。”

精灵愤懑地拽着头发:“我没说这个,你们究竟是有多疯狂啊,才会想让我继续变强?还指望我能保护那个村——”

“说我可以,你再这么说我可爱的女儿,我就要生气了。”伊莎贝拉看着她,冷冰冰地说道。

布兰度也在一旁帮腔:“而关于你守约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解决好的。你看,你肚子里不还有一个孩子吗,你一定不想变成一个像摄政王这样的父母,对孩子毫无怜惜,对不对?”

“可怜天下父母心嘛。”他痞笑着。

崔丝汀思考片刻,登时便冲上去,捉住布兰度的肩膀反复摇晃:“你个卑贱的人类!你绝对是约翰·贝德福德的私生子吧,竟敢拿你自己的孩子来威胁我!我绝对,绝对不会……呜,我同意了还不行吗……”

精灵无助地抹着眼泪,颓然跪在地上。布兰度又一番赌咒发誓,朝伊莎贝拉作下一堆保证朝贞德低头,可以称得上丧权辱国的协定,终于获准离开。

“未免太苛待那孩子了吧。”雅克·达尔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是说他做的事都对,但,你知道以让娜的性子,能找到支持她,敬爱她的男人已不容易,她也喜欢,这才是最难得的……”

“雅克,要是你去兰斯见她之后,没回来连哭几夜,我倒会信你这话。”中年妇人叹了口气,“你当我喜欢折腾别人?可是我看到孩子去握一束带刺的花,总忍不住想在她被割破手之前,帮她削一削刺吧。”

“况且……我看他也要求一个心安呢。”伊莎贝拉看着哭泣的精灵,禁不住冷笑,“这样一来,我们不仅要保护好这只尖耳朵,看她的幼稚样,恐怕还得帮着带一带孩子……这些长生种的年纪都活到哪去了?”

雅克一拍脑门:“啊呀,他竟然还作这样的打算,这到头来……由你一照顾,我们的让娜还怎么会对这孩子发脾气呢——”

“她本来就不会。”伊莎贝拉说着,也有些夹气带笑,“她已经认了别的女人当情妇,还预定要当她孩子的妈妈啦,我们的女儿竟整些胡闹的事,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是啊,真不知道。”雅克只能低眉顺目地说,“希望她能懂得做父母的心境吧。”

一路东行,骑士团的队伍小小地膨胀了一番。一是因为早些日子,贞德答应了博垂科特所请,向洛林派过援兵。二也是因为骑士团如今声望大涨,已被有些贵族视为可以给孩子们谋求前途的去处。

想起当年洛塞尔男爵帮忙奔走,只为了以此为借口让老友慷慨解囊,布兰度就不得不怅然发叹。

“在想什么呢?”少女笑着揉开他的眉头,顺手将他扶在怀里,轻轻地按着他的脑廓。

“让娜,你没必要这样的。”布兰度苦笑道,“这是军队里,你要注意你的权威。”

贞德只轻轻加力:“有意见的就来找我好了!当年我

们行军的时候,你不也服侍我吗,接下来是属于你的战场,我也要保证你的状态良好!”

感受着颈后暖洋洋的触感,布兰度的心思也轻快了许多,时常坠入半梦半醒之间,思考着怎么同那些德意志的【袍子贵族】打交道。

不同于苦于久战的法兰西,贵族们要么源自血脉传承,要么因战功而得爵,即使拉特雷穆瓦耶这种异类,也不得不摆个吉尔出来当作门面。

而他这样的统治也不得长久,因为不受军人的欢迎,他很难同【佩剑贵族】达成坚定的关系,受到一致的排斥,落得不明不白地死去的下场。

但在德意志,至少是莱茵河沿岸的西德意志,靠经商起家【袍子贵族】可太多了。比起法兰西这边受过宫廷传统熏陶,时常端着架子的贵族,法国的东邻可不在意这类虚礼——他们可是连国王继承都能进行选举,展开明目张胆利益交换的家伙呀,能说服他们的只有利益。

就比如说,当布兰度同贞德并骑,来到莱茵河边的名城,斯特拉斯堡门外之前,已经有德意志贵族殷切地等在这里,迫不及待地打算先谈谈条件了。这对于法国贵族,便是失礼的行为,但德国人似乎并不在意。

作为将来全球知名度甚高的法国城市,斯特拉斯堡此时还属德意志,等着他们的自然也不是【英伦征服者】阿尔塞纳·温格或是某位弹钢琴的小姐,只是一位寂寂无名的小人物。

“勒曼格尔团长!”这位小贵族扑了上来,用有些生疏的法语喊道,“能请您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有一个提议!让娜小姐也务必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