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153章

作者:顾闻涛

老人慈祥地笑着,将乡间粗劣的果酒盛进杯光,慢慢地讲述过往的跌宕。

“她怎么能那么勇敢啊!”孩子们惊叹道。

教士们说:“那不过是上帝的庇护,是主在借人的手展现仁慈。”

但老人严肃地指

正:“她确实受到神的宠爱,可她的勇敢与神明无关,是靠她自己的坚定意志。亲爱的孩子们,我多期望你们也能成为那样正直勇敢的人。”

他这一番话,把高天上的夜空星斗,都栽进了孩子们灵动的眼睛。

“布萨克男爵!”教士正告他,“你这是诋毁主、私立偶像崇拜的言论。”

老人的目光慢慢发寒,钉在教士身上,他像是被一头冬眠猛醒的熊盯上一样,鼻尖几乎能闻到杀人如麻的野兽吐息。

教士落荒而逃,老人却殊无胜利的喜悦。他皱眉后靠了一阵,远远望向北方。

“你们的战斗还没结束,要赢啊。”

又过了几月,在老人的照料下,妻子安详地摸了摸新落的雪花,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睛。虎背熊腰的老人就像是被抽掉脊梁,一天天衰颓下去,只有远近的孩子们围过来时,他才会振作几分,同他们讲圣女与骑士的故事。

转过年,老管家在雪地里打了滑,跌断骨头,老人又唠叨着开始照料他,过了一春一夏,有一件消息教他大哭一场,又一个公开的消息,教孩子们雀跃议论,那天他在城堡里喝到大醉。

也就是随着这个消息,不停地来劝说他死后捐献土地的教士都不敢来了。老人久违地梳洗剃须,可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不由得一阵怅然。

但他等的客人们终于来了。

“嘿,布罗西,我们走之前特地来看看你。容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这是我们的儿子……”

再次回荡起来的,是布萨克元帅畅快至极的笑声。

夕阳远照羁旅,一位老人回乡。

妻子已老病缠身,只能在病榻上迎接他的归来,甚至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老人抓着她瘦骨嶙峋的手,教她抚摸自己仍旧精神的面容,也小心地,不让她发觉自己缺失了三根手指的左手。

他身上的创伤还有些发疼,一路颠簸还是恶化了伤情,但看见妻子的面容,他觉得这些都值得。

老人对麾下的士兵和军官都怀着罕见的热爱,对于陪他走过几十年人生的人,当然更加疼惜。

“都结束了,我回来了。”老人轻轻地说,妻子发出安心的笑容,嗬嗬地笑了几声。他从老管家手里接过粥,很艰难地喂妻子用了晚餐。

只一小碗粥,而老管家告诉他,这还是这几周来她食量最大的一天,教老人早做准备。

老人想了想,便将钱袋与他。虽然骑士团团长的馈赠颇丰,但老人并没有多取,连北方富饶的封地也没有要:他是半只脚入土的人了,也没有儿女作继承人,无需多添烦扰。

少女气得跳脚,但老人态度坚决,就只带着足量的金子返乡。

他教老管家先去联络商人,把欠下的外债还了,剩下的余钱请领民们吃些酒肉,或许不久后要他们帮忙。

法国贵族的丧事向来不易办,上至教会,下至搬尸工,个个都要捞上一笔。王太子在给先王发丧的时候,就因为资金不足,害的先王停尸街头。老人虽不觉得自己会落得这种遭遇,但还是尽力去做。

可老管家却告诉他,两个月前,就是贡比涅大捷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勒曼格尔大人,帮他还掉了欠债。至今布萨克属地里都没有对外的债务了。

老人呆了一下,靠着墙,忽然大笑起来。

宴请领民的计划仍旧进行着,夏收已近尾声,正是欢庆之日,布萨克领内的孩子们都雀跃地围到老领主身边,询问那些教世人惊羡的故事。

老人慈祥地笑着,将乡间粗劣的果酒盛进杯光,慢慢地讲述过往的跌宕。

“她怎么能那么勇敢啊!”孩子们惊叹道。

教士们说:“那不过是上帝的庇护,是主在借人的手展现仁慈。”

但老人严肃地指正:“她确实受到神的宠爱,可她的勇敢与神明无关,是靠她自己的坚定意志。亲爱的孩子们,我多期望你们也能成为那样正直勇敢的人。”

他这一番话,把高天上的夜空星斗,都栽进了孩子们灵动的眼睛。

“布萨克男爵!”教士正告他,“你这是诋毁主、私立偶像崇拜的言论。”

老人的目光慢慢发寒,钉在教士身上,他像是被一头冬眠猛醒的熊盯上一样,鼻尖几乎能闻到杀人如麻的野兽吐息。

教士落荒而逃,老人却殊无胜利的喜悦。他皱眉后靠了一阵,远远望向北方。

“你们的战斗还没结束,要赢啊。”

又过了几月,在老人的照料下,妻子安详地摸了摸新落的雪花,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睛。虎背熊腰的老人就像是被抽掉脊梁,一天天衰颓下去,只有远近的孩子们围过来时,他才会振作几分,同他们讲圣女与骑士的故事。

转过年,老管家在雪地里打了滑,跌断骨头,老人又唠叨着开始照料他,过了一春一夏,有一件消息教他大哭一场,又一个公开的消息,教孩子们雀跃议论,那天他在城堡里喝到大醉。

也就是随着这个消息,不停地来劝

说他死后捐献土地的教士都不敢来了。老人久违地梳洗剃须,可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不由得一阵怅然。

但他等的客人们终于来了。

“嘿,布罗西,我们走之前特地来看看你。容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这是我们的儿子……”

再次回荡起来的,是布萨克元帅畅快至极的笑声。

1.怎么能不考虑个人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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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目远望,金色的原野正在马恩河边无边无际地铺陈,牧人赶着零散的羊群,将它们驱进休耕的田地。

羊只虽然不多,但牧人的脸上都满是希望,他们过去在领主的土地上放牧时,那羊群大都不属于自己。如今只需约定每年上缴若干羊毛,其他的羊奶和羊肉均是牧民自己的收获。

当看到骑士团的旗帜和勒曼格尔的家徽出现在河上,他们都感激地朝那支船队鞠躬致礼。

阔别数月,布兰度完成了对他割据领地的巡视,回到香槟。

危险的平衡已经达成,战争暂时远离了法兰西,但竞争并未停止。

骑士团对于巴黎、瓦卢瓦、南皮卡第和勃艮第的统治,明显是一层空中楼阁。只是由于他们夺回了这些土地,然后便直接设员管理,再教国王加以追认。

国王也只是因为,第一时间撕破脸的代价太大,恐怕别人觉得他不能赏功服众,才捏着鼻子默认了布兰度的统治。

但其下暗流汹涌。那些一早投奔王太子的流亡贵族,那些不满布兰度和贞德的守旧派,还有假意投降随时准备悔过的原亲英派和勃艮艮第贵族,都等着一个发难的机会。

于是,这几个月内,和平的发展成了竞争的主流。虽然这也不是和平,不过是限期一年的休战罢了。

布兰度一路巡游,在各地安插了许多骑士团的干部,并发表了许多“圣女骑士团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在建设国家的战场上也是如此”的讲话。从夏隆出发时满满当当的船队,至今已空空荡荡。

沿途的收获教他既喜且忧。

高兴在于,北法兰西不愧是欧洲的农业灯塔,在香槟和巴黎的核心区里,粮种的产出比都普遍破十,在最好的田土上,种一蒲式耳小麦,足可收获十四倍。

横向比较,以水稻为作物的东方,精耕下有二十几倍的收益,几乎已望尘可及。而比起同样的土地和作物,最多只有四五倍产出的黑暗中世纪,这就是极大的进步了。

正是因为北法兰西的农业足够发达,才能供养更多的人口离开土地,投身手工业和商业,引起商品经济的复苏。

但其他地区就不够乐观:缺乏大牲畜,农具老旧,水利设施损毁,总之在战争的多种摧残下,这些新占地的秩序已经完全破碎。

布兰度却喜欢这种混沌的形态,一张白纸更好作画。

在瓦卢瓦公国乡间,农民大多结寨自保,英军、法军、土匪,一切都被他们视为敌人,更遑论曾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贵族——以公国名可知,这本就是瓦卢瓦王族的起家之地,贵族早被英国人清洗了几遍,已不成气候,领地所属权处在暧昧难明的状态。

布兰度一方面,教骑士团推行炮兵演习,在展现肌肉后再拿出诚意,以骑士团的名义,给这些农民增添了一层土地自治的名分,同样,他们也需要签订对骑士团的义务。

一下子,农民公社在战后的废土上,像野草一样地蔓延开来。就像是克洛维一世起兵一统法国时,不断将土地赏赐给新兴贵族,以此节约行政成本,扩充兵源一样。

为了赢取支持,布兰度更是慷慨地决定当年免税——只要各公社用税额向骑士团购买若干牛马、还有洛林铁厂出产的犁铧和斧头镰刀。

这到底是进步还是开封建倒车呢?布兰度懒得去想,不过他确实不在意这些土地的产出,能不能无偿地运进他名下的仓库。

他也不在意放牧权、渔猎权,乃至初夜权这一类,贵族们发明出来盘剥子民的权力。用布兰度的眼光看来,这种剥削方法,实在是对劳动力的浪费。至于领民因此对骑士团和圣女们的感恩,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达成原材料和手工业品的商品循环。虽然这时候的生产力还远不够发达,但战后的法国百废待兴,一切都供不应求。对掌握南北商路的骑士团而言,商业收入已经足以抵消半数的军费。

船队又往前驶了一段,能看到酿酒厂里正热火朝天。布兰度算算日子,大约是初次发酵的日子到了,工人们正在压榨过滤,将紫红色的酒液灌进大木桶里。

很快,一批口感顺滑的初酿酒就会运进近处的城市和乡村,挤占修道院自酿酒的市场——虽然按照正统教义,胡斯派之外的基督世界里,信徒不能在仪式上饮用圣血/酒。可这也不过是教士们借此牟利的手段罢了,这些平民不配饮用的酒,转过头来就要以暴利卖出的。

而胡斯派的行动,实际上就是砸了教士们酿酒高价发卖的饭碗——再往前些,清洁派异端要教会严守简朴戒律,阿里乌斯派异端要教会土地归于人民,这些异端怎么一点人事都不干呢!

在他们眼里,布兰度现在也不能算是人了。

既对农民们放低税收,大肆鼓励他们的生产积极性,还帮着兴修水利,配给牛马,卖发农具!

更别提那些作秀:教一个僭称天使的女人,带着医护队伍在乡间巡游,用种种女巫的手段替农民诊疗;还威逼许多小乡绅和自耕农交出孩子作人质,美其名曰教育!

这些小男孩若是交给教会,该有多美……才能叫做教育!这些自称武装修士的骑士算什么玩意!

总之,原本和骑士团合作愉快,感觉他们能重振天主之威的教士阶层,现在离布兰度是越来越远了。

布兰度也稍微有些头疼。

一方面,他确实看不起教士阶层落后的剥削手段: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收什一税,然后就堆进仓库,极大地阻碍了市场流通。

但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教士阶层中的识字者和开明人士,仍是骑士团所必须的。若没有朱维纳尔等人的主导,没有热吕主教和莱吉泽主教的支持,单靠刚刚运转不到一年的骑士团学院,布兰度根本没法管辖这么大的土地。

完全倒向汉萨和热那亚,让商人们包税自治?布兰度想都不想,这简直是不能称之为罗马的败仗廷行为。到时候手上空有钱财,却没有掌握物资和人民的能力,很快这份钱财也会随之而去。

因而,不能和教士阶层完全割裂,但该怎么办呢?

胡乱想着,船已到港,布兰度下了船,同随员们简单吩咐几句,便即去寻贞德——一方面早期怀孕不宜远行,另一方面,将大肚子的圣女带去巡游,实在是过于耸人听闻。

照例,布兰度想着她该是在圣德尼修道院的,夏洛特却告诉她,贞德今日又去了夏隆城堡。

布兰度便一拍额头,这倒霉城堡早就没人居住,反而成了骑士团的监狱。布兰度当然也明白,贞德这时会去找哪位囚犯。

他便先陪了下夏洛特和女儿,又上楼被崔丝汀抱怨殴打了一阵,女精灵的肚子已经很大,他花了好一会安扶住她,才狼狈地赶赴城堡。

如他所料,贞德正坐在囚室外面,隔着铁门同囚犯聊天。手上还持着有模有样地一对铁针,半件婴儿毛衣正在她手中逐渐成型。

“我正和卡特琳娜谈到您呢。”她摇晃着椅子,快活地喊道。

“嗯。”囚室内的女士平静地应了一声,抬眼望向布兰度。

那目光太过平静,看着不像是在观察一位强暴又囚禁她的恶徒,教布兰度都有些不自在。

事后再看,布兰度已经理解了,卡特琳娜只是一件工具的事实。他对自己倒没有很高的道德要求,也不会为自己当时的举动来什么假惺惺的忏悔。但是过了这许多天,还将她隐秘关押在此,布兰度觉得她至少有权生气。

但她没有,反而安之若素,便不免教布兰度觉得自己有一点……不太高尚。

就像一道铁门关不住拉海尔一样,卡特琳娜这样的强者,也不会被一座牢房关住,她待在这里,只是因为无处可去。

卡特琳娜至今处在一个尴尬的态势上,简而言之,所有人都希望她不存在。

圣女团不希望公开内部有叛徒的现状,这会使骑士团内部产生怀疑和动摇,更有损贞德和布兰度的威望。

指示她的红衣主教也不希望牵连到自己,因为法国人顶着他们的掣肘,仍然获得了一场大胜,这些反法派都吓得自闭了。这些教士甚至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有上帝存在,而不是一尊只要祈祷就有可能回应的神像?

国王倒是本能地想过诿过于人,说一句什么都是妇人祸国,顺手把大锅扣在卡特琳娜头上。但相比起来,还是假装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更简单。

于是,原本替三方牵线搭桥,受人尊敬的卡特琳娜,忽然就成了应当粉碎的垃圾。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简单地处理掉,如果换她是布兰度就会这么做,但布兰度却将她留了下来,冒着她随时都能越狱逃走的风险。

“你看,你的老师是米兰的白圣女,对吧?万一她找过来呢,我不能让布锡考特在九泉之……天堂之上不好做人吧?”

卡特琳娜本想告诉他,她的老师没有来找她的自由。但再这样争论,就有些自杀的嫌疑了,而天主教徒是严禁自杀的。

她便自欺欺人地在夏隆城堡里住了下来。虽然说是坐牢,但之前的香槟伯爵的住宿条件也不过如此。

贞德原本和卡特琳娜关系就很好,在了解了背后的一切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当她是朋友,不时地过来找她。

于是便有这样一幕,贞德正在朝卡特琳娜学习打毛衣的花样,顺便谈及布兰度。

虽然就卡特琳娜看来,贞德本就没有哪一天的话题离开过他。

“我在说,你对这些教士还真狠。”卡特琳娜幽幽地说,“法兰西最高阶的两位教士,你想杀就杀,想撤就撤了。”

布兰度默然无语,这或许就是教士阶层和他背离的导火索。

法兰西最高的扶冠十二重臣里,六大贵族是血脉流传,主要考验投胎,想当上主要靠历史的进程。但六大主教则是各凭本事,依赖个人的奋斗,才能闯向巅峰的。

可这样教士阶层奋斗的顶端,都被布兰度视若猪羊,教士们怎么会有安全感呢?

“你有办法帮忙么?”布兰度便也恬不知耻地发问,反正他尚无定策,也就无忌于求问他人。

特琳娜冷笑一声,但贞德马上靠过来,投以求恳的目光,她才转过去瞪了一眼:“你少溺爱他,就是因为你这样,这男人才会那么花心!”

“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她盯着布兰度的眼睛,慢慢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贞德不停的来访,教她的心躁动起来,又或许她内心里就不甘于做一件废弃的工具,在角落里了此残生。对教士阶层的弊病了若指掌的卡特琳娜,选择向前迈出一步。

2.贞德能不能把狗贼布兰度赶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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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的土地上,一场看不见的战争正在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