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62章

作者:顾闻涛

他听着身边传来的呼吸声,威廉在紧张的时候,就会在几次急促的呼吸后,用一次深呼吸来平复心情。法斯托夫欣慰地笑了笑。

你不是那块材料,孩子。他想,但命运把你推到了这个位置上,你只能继承法斯托夫的一切,正如塔尔伯特继承了蒙塔古。

既然如此,我应当为你剪除,你最不愿意残害的敌人。

他睁开眼,如鹰之锐目,与此同时,弓弦一振,箭矢带着稀薄的魔力破空而去,直指道路上毫无防备的贞德。

这弦声便是开战的信号,英军冲出灌木丛,遭遇战猝然爆发!

31.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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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箭真棒!

望着飞驰而来的寒光,贞德下意识地称赞道。

她现在可不是初出茅庐的让娜·达尔克,而是一个在军事上初窥门径的统帅了,她眼中看见的不只是这一支箭,还有随着一箭飞来,跃出丛林的英军伏兵。

兵如其箭:隐蔽,诡谲,一旦出手则势不可挡,无从闪避。

但是贞德笑了。

虽然这样的突击很危险,但布兰度先生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便没什么可怕。

斜刺里抬起一杆矛,矛锋就磕在箭头上,把这一箭轻巧荡开。

柯若斥责道:“站那么前面干嘛,差点就来不及了。”

说话的工夫,又是四五支箭飞来,他一边挥矛拨打,一边扯着贞德往后走。

少女轻盈地一个低头,挣开老师的手,拔出长剑,朝身后的士兵们振臂一呼。

“跟我来!”

圣女骑士团的精英们齐声响应,只避开了法斯托夫的方向,朝密林中旁侧的英军杀了上去。

现今,跟在她背后转战百里的,大都是从圣卢堡雨夜中出逃的核心老兵,他们在最危急的时刻也不曾缺乏过冲锋的勇气,此刻更不会有丝毫犹豫。

“圣女万岁!”

在这样的口号下,法军同英军绞杀到了一起。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并没使用对阵时常用的长矛,或者说他们的矛杆都特意裁短了一截,同早有预谋,在林中埋伏的英军一模一样!

这长度在阵战中是致命的,毕竟短一截的矛阵几乎就只有被屠杀的份,但在森林中的混战,却显得恰如其分!

法斯托夫立即嗅到了异常的气味:法国人是有备而来。

他一边用弓箭牵制那个危险的圣骑士,一边呼喊着侍从的名字。

“威廉,法国人应该不止眼前的这些!”

侍从瞬间明白,转身爬上身后的悬铃木,如麻雀一般在枝头纵跃,不一分钟,他便勾着树枝倒挂下来,小声地说道:“他们后面还有人,已经包抄到了我们两侧。”

法斯托夫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军事上来说,有什么比被包围了更可怕的态势?

答案便是:自以为包围了敌军,却被来了一出里应外合,中心开花。

可惜,法斯托夫的目光重新坚定。你以为你是谁,布兰度?法军所有合格的军官都在正面战场,靠你和这个小姑娘的指挥,还远不足以击倒我……

“他们来了!”威廉提醒道。

“来的正好!”法斯托夫冷笑,“让第七队收缩回来,第三和第八队正面迎击,第……”

面对钳形攻势的法军,他决定撤掉一面的包围,主力集聚右翼,优先断其一指。他自信以那两人的水平,迟早会在他的调度下全盘溃败。

但是前方传回的消息却是……

“新来的敌军穿着我们的衣服!”

“大家混在一起就分不出敌我了!都在胡乱砍杀!”

噔地一声,法斯托夫崩断了手中的弓弦,断弦抽破了他的脸孔,苍老的脸上霎时间鲜血横流。

“好,很好。”他扔下弓,大声称赞,“威廉,你再看看,正在砍杀的人有什么共同特征?那小子肯定有所准备!”

一分钟后,威廉再次回报:“蓝绸!很多人的头上栓着一条蓝绸带!”

法斯托夫吼道:“那你还等什么,快去告诉他们!”

他又招呼着身边最后的士兵们:“都靠拢,跟我来!”

心脏在紧张地跳动,鲜血仿佛沸腾。法斯托夫几乎分不清楚,这是因为棋逢对手的兴奋,还是因为他的最后时刻接近了。

法军中不是没有出现过,喜欢玩弄智谋的对手,可他们要么花拳绣腿不堪一击,要么像盖克兰那样,把战争变成了毫不优雅,只让人筋疲力尽,压力倍增的艰苦运动。

像布兰度这样,拼命玩着场外伎俩,又老老实实短兵相接的,简直是一个异数……或者说,正是镜中的自己。

法斯托夫扔下了正在和贞德苦战的部下,带着最后的机动兵力大步向前,遇到蓝绸便射杀,遇到跑散的自己人便整入队中。一心朝他认定的,布兰度必然出现的方向而去。

布锡考特的儿子,你要是早一些成长起来,那该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我要是能早一些遇见你的话……为什么要在我衰老无力的时候,才碰上这样的对手!

心如波涛,老精灵面无表情地拔出长剑,砍死了一名正在挥矛追击英军的蓝绸带,顺手把摔倒的英军扶起,正要继续向前。

威廉却从侧面赶来,大声示警:“大人!法军——”

他的示警来的迟了。

不仅是因为,数十名带着蓝绸带的敌人已经集结起来,出现在正面。

还因为那个倒地的英军,以快到让法斯托夫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打落他的长剑,持矛顶上了他的咽喉。

“好久不见,法斯托夫将军。”布兰度撩起头发,轻声问好。

头发下面是一道勒痕,那道可以表述身份的蓝绸,正揣在他衣甲的夹层里。

“好久……不见。”法斯托夫举手,勒止了身后士兵的反抗意图。

“我输了。”老精灵平静地承认。

上一次被他挟持,是因为骄傲。上一次败阵,则是因为大意。而这一次……

“是因为我过时了。”法斯托夫缓慢,而沉重地说道。

布兰度摇头:“侥幸,法斯托夫,只是因为我偏执地坚信你不会死,而只要是你,绝对会在这森林里埋伏。只是命运没有眷顾你罢了。”

“不,我们都不知道会在哪里开战,你能临时发现这片森林可用,已经难能可贵了,再想到我在森林中可能设伏,进一步地做出反制,这恐怕是战术上的天才,你现在还不到这一步。”他不紧不慢地点评,无视了顶在咽喉上的矛锋。

“是有人在指点你?”法斯托夫问道。

当然有,路易ii·德·波旁,两个世纪后的第四任孔代亲王。布兰度当然不能这么回答。

考虑到今天法军以骑兵为主,挑战的是精擅长枪方阵的敌军,布兰度便不可能忽略,法国骑兵在历史上最炫目的一场演出:

1643年,罗克鲁瓦战役。

大孔代面对全欧洲最强的西班牙方阵,全西班牙最精锐的弗兰德斯军团,硬是以神一般的骑兵指挥,摘落了这朵步兵之花。

布兰度当然没法复刻他的操作,可好巧不巧,大孔代的第一着落子,就是以精兵扫除了西班牙人在左翼森林里的伏兵,再反过来掌控森林突施奇袭,这才凿开了不可动摇的西班牙方阵。

那么,这份超越时代的指点,结果便摆在了眼前。

失去法斯托夫的指挥,贞德很快结束了那边的战斗,匆匆赶来,看到布兰度已经挟持了法斯托夫,她先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欢呼起来。

唰啦一声,树上又摔下一个精灵,柯若·德·维尼奥勒不紧不慢地落下来,随手拾起一把剑,架在威廉的脖子上。

“好了,法斯托夫,让你的部下投降。”布兰度道,“这场战争,是让娜不可动摇的的完胜,你我都没必要再死人了。”

法斯托夫却笑了:“一千六百年,布兰度·勒曼格尔,我花了一千六百年,从一个无人知晓的孩子,成为西欧第一流的统帅,就让我到此为止吧。”

“我是公元前的残党,这个钢铁和火药的时代,已经没有能载我的船了。”

布兰度眨了眨眼,看向贞德,贞德也朝他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

法斯托夫又想了想:“投降吧,孩子们,这是法斯托夫最后的命令。如果你们最后能回乡,就好好地生活,如果不幸死了,就尽管来怪罪我吧。”

铛啷啷几十响,矛和剑都落在地上,夹杂着低沉的哭声。法军都迎上来,将这批精锐的英军制住。

布兰度点了点头,带足了敬意,举起短矛:“我会尽我所能地保障他们的安全,让娜也一样。”

“那我就放心啦。”法斯托夫笑道,“请利落点,别看我从军这么多年了,还是挺怕疼的。”

“等等!”

一声暴喝。

“别动。”柯若冷冷地警告。

布兰度低下头,看见威廉撑在地上的手弯曲成爪,深深地抓紧泥土,就中还带着斑斑的血迹。

“布兰度·勒曼格尔。”侍从带着颤音说道,“我求你,求你给我两分钟的时间。”

两分钟。在外面的战场上,两分钟意味着多少条人命?

但威廉随即喊道:“我会向你献上,你绝对无法拒绝的东西!”

“威廉。”法斯托夫疲惫地呵斥,“我已经快死了,你没必要为我这种老东西……”

“安静,约翰·法斯托夫!”威廉猛地抬起头,全不顾柯若的剑锋划开了他的脖子,“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你这个奸诈狡猾的混蛋,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充什么英雄了,你就不配!”

“然后,布兰度·勒曼格尔,你是否愿意,聆听我的提案?”威廉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布兰度。

布兰度从他的眼神里,似乎读懂了什么:“这里做决定的,应该是圣女让娜。”

“我只和你交易。”威廉继续说道。

布兰度又明白了些什么,贞德好奇地朝他走来:“布兰度先生,我把权力给您,您快一些吧,外面还在打仗呢。”

他点点头,放下矛,柯若便挪开了剑:“我在盯着你,小法师。”

威廉狼狈地爬起来,从胸前掏出小本,翻到其中一页,正夹着干瘪的三色堇,将其撕下,递到布兰度手中。

“思维的时间,比现实世界转的要快些。”威廉解释道,“一个无害的戏法,可以……”

布兰度身边的场景渐渐地变了,成了一条喧闹而拥挤的街道,唯独道路的中间是空的,他和威廉正站在道中,却没一人看向他们,像两个阳光下的幽灵。

精灵侍从苦笑了一

下:“让我们,好好谈谈。”

32.天下何人不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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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布兰度环顾着身边。

一条陌生的街道,两旁状若狂欢的人群,然后马蹄声远远传来,他看见一位打着金雀花旗的骑手,在两列士兵的簇拥中走来。

他啧了一声。

这些人径直穿过他和威廉,露出队尾的那个人。

一条长绳,一副镣铐,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贞德。

穿着破烂的布衣和长裤,赤着脚,踉跄地走在街道上。四面飞来投石、菜叶和鸡蛋,让她憔悴的脸庞更狼狈了几分。

人群中,教士模样的人,正大声宣讲着《新约》的提摩太前书:“……不许女人讲道,也不许她辖管男人……”这声音正如鞭子一样地,抽在她破烂的布衣上。

她的前方是一个木台,四周远远地堆着薪柴。她被士兵们推了上去,绑在柱子上,低垂的双眸黯淡无光。

这一切发生得极慢,又极快,既荒诞,又现实,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瞬,布兰度觉得自己如临其境。

拳头硬了。

在他反应过来该做什么之前,威廉已经吃了他一拳,摔倒在地。

很好,很有理智,至少布兰度还能分清,这个世界里唯二真实的东西。

“冷静,冷静!这只是你和我的精神搭建出来的私密空间。”威廉喊道。

布兰度再没分出一丝精力去看他,只盯着那可怜的女孩,士兵们举着的火把似有无穷的热力,正将这个世界煎烤得扭曲、变形,烧出几个无形的空洞,隐约还能从空洞中看见某个老人的面孔。

“冷静啊,我的天哪,您还真是布锡考特的血脉,就那么的情根深种吗!”

威廉无奈地一合掌,整条街道上的人群、建筑,被他一概清空。只留下两张椅子落在无边的平面上。

布兰度这才收回目光,坐在椅子上,翘起腿。

“你是刻意来激怒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