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70章

作者:顾闻涛

兰度只能站出来,给男爵当好挡箭牌,无奈地耸肩:“也许这就是人生吧。珂赛蒂,你总要长大的。”

前头撞见慰问着卫兵的贞德,她提着一篮水果,很随和地派发到士兵们手里。骑士团的人们和奥尔良的士兵都满面通红,激动地看着她。

“你是哪里来的?”她很娴熟地同士兵们攀谈着,又笑着问他们是否想家。

“为了圣女大人,我们没有牵挂!”士兵昂扬地回答。

“要牵挂的。”贞德道,“我们在保卫法兰西,也要保卫你们的家人。各个方阵的人把家乡统计一下,到时候会统一给你们往家里送信的。”

“慈悲!”士兵们感激地喊道。

布兰度却奇怪地发现,被他们簇拥着的少女,身影似乎变得瘦瘦小小的。

“过去吧。”男爵推了他一把,“一看到那姑娘,我这你肯定一秒都不想再呆了。”

布兰度毫不否认,笑着同他们道别。

他切进人群,拽住贞德的手,朝士兵们喊着:“抱歉,各位,圣女我先借走了!”

“借久一点!”人群里有人躲着喊道,大家都哄笑起来。

布兰度作势欲打,士兵们笑着躲开,给他们的两位统帅让出一条路。他牵着少女走过,两边都是他们部下的祝福声。

“怎么回事……”贞德低着头,小声地问他。

“确实,我一开始准备问问你怎么回事,你这几天精神紧张过头了。”布兰度回头道,“不过以我的智慧,应该猜出你的想法。”

他提起她的手,同她并肩而行:“答案就是,栋雷米的让娜,开始想家了。”

近乡情怯。

他们即将跨过塞纳河,再越过马恩河,这是一段不断接近她的故乡,却又折而向北继续远离的旅程。

贞德在二月出现在蒙塔日,至今已是七月盛夏。五个月的离乡,对这队伍中的其他人都算不得什么,无论是幼年逃出巴黎的公主、本就对这世界没有归属地的布兰度,或是其他的习惯了颠沛流离的人们。

只她不一样,五个月前,她是从没离开过故土,只在家乡刻苦修行的少女。五个月后,已经成了全法兰西的希望,是战功彪炳的一方统帅。

因为她一贯的刚强表现,布兰度偶尔会忘记,亲爱的让娜还是个未成年少女的事实。她的这份心情,始终是要向最亲近的家人倾诉的吧。

布兰度就不点名批评皮埃尔了,达尔克家三男实在长得太过随意,毫不稳重,全无兄长气质。柯若先生对贞德又太溺爱,大约贞德没法从他身上得到被夸奖的成就感。

那么,终究还是只有那两位。

“我不喜欢你忍受这种折磨。”布兰度断然道,“你该直接说出来。”

少女甩了甩手,想把他挣开:“你现在带我去哪?”

“给你家写一封信,邀请他们来兰斯观礼。至少你的父母应该到场。”

布兰度还转着别的心思,兰斯主教区虽在行政上独立,但四周都被香槟公国包裹,四舍五入也是自己的主场。第一次见岳父母,自己的主场不是更安心吗?

他确实是这样穷尽一切手段耍小聪明的人,但贞德没想这么多,她纯然被感动了。

“也不用这样吧,布兰度……先生。”她犹豫道,“他们两个,自从姐姐的意外之后,都不离开村子的。”

“应该被保护的女儿在外面冒生死危险,他们却守在村子里?”布兰度忍住,没做进一步的评判,“不用担心,让娜,我会帮你办好的。”

不过他身边能找到的人,还真没什么办法。

柯若低沉地说:“伊莎贝拉决定的事……没什么人能改变,雅克虽然是丈夫,但他只在跟政治有关的事上才有建议权。”

皮埃尔惊恐地问道:“您不是要我去送信吧?我的好弟兄,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来。博垂科特将军?他没有去劝母亲的胆量。”

夏洛特遗憾地叹息:“我很想帮让娜的忙,但王室在洛林地区没什么影响力,甚至没有能帮忙的探子。”

德·梅斯认真地想了想:“您算是问对人了,我不是说我有能力,但我知道谁能帮上忙……”

里夏尔神父拉开祈祷室的门,上下打量了布兰度一眼:“勒曼格尔团长,稀客。”

他将布兰度引进来,可这祈祷室里除了神龛别无一物,神父就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跪下,继续他未完的祈祷。

“我这样……不会打扰您?”布兰度小心地说。

他还真没料到,里夏尔是个如此虔诚的人,他满以为神父早将宗教当成了谋取功名的进身之阶呢。

不过神父的回应倒也有趣:“我只需做出祈祷的姿态,便能感应神恩,以您会对我提的请求,还不会扰乱我的修行。”

布兰度便直说了:“我听说您能同梅斯城的洛林公爵联系。”

“是。”里夏尔闭目解释,“洛林公爵的长女,同约兰德夫人的次子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兰德夫人落子很深嘛。布兰度感叹道,怪不得洛林公爵身陷敌后,还是派出博垂科特将军坚持抗英。

“那么,您能让洛林公爵,在派出前来观礼加冕仪式的使团上,增加一个名字吗?”

“栋雷米的乡绅?”里夏尔问道。

“不胜感激。”

“请让我索取一点回报。”神父当即说道。

对这种直来直去,布兰度已不感到意外,他凛然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不用紧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里夏尔说着不用紧张,但语气森严得仿佛拷问异端,“您可曾记得,布锡考特元帅的墓碑上,刻的是什么?”

布兰度回忆了一下男爵的教诲,那不是法国元帅,也不是蒂耶纳子爵,他答道:“君士坦丁堡与皇帝的兵马总管。”

“另有一位陛下,正期待着您追随先辈的步伐。”里夏尔淡淡地说道。

布兰度眨了眨眼。

欧洲人同时向多位君主效忠,确不罕见,不过被他这样直接地说出来,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是西吉斯蒙德陛下?”亲戚关系上,约兰德夫人是这位神罗之主的妻侄媳。

“我只负责传话。”里夏尔握住十字架,再没有别的言语,布兰度便告辞。

他同贞德说了事情的进展,少女的眼里满是感动的水波,泪汪汪地看着他。

狮子的眼泪,他低下头尝了尝,咸的动人。

43.捕刺客打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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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军在欧塞尔的第一场晚宴,气氛有些古怪。

贞德乖巧地坐在座位上,嘴边带着食物残渣。俨然一只听话懂事的小猫……

在打碎了花瓶之后的样子。

阿朗松夫人陪在她身边,扶着额头:“所以,布兰度帮你缓解了思乡之情,你非常感动……”

这时候公爵正好大步入内,惊愕地问道:“什么?布兰度遇刺了!”

“小声,小声!”德·梅斯快步迎上去,让阿朗松及时收声。

“伤在哪里?” 公爵追问道。

副团长咬了咬牙:“听说刺客割伤了布兰度团长的喉咙。”

公爵夫人用古怪的目光盯向少女。

贞德乖乖地龇牙,点了点她锋利的犬齿。

“为什……怎么……这……”公爵夫人欲言又止,渐渐理解了一切。

这种事故,确实不好对外公开。那多半是布兰度顾全她的颜面,才叮嘱她搞出遇刺的说法。

“年轻人真会玩。”她小声说着,贞德捂住了脸。

“一开始我是想感谢他的呀……”少女从指缝里流出断续的辩解,但这显然是徒劳的,让娜·德·阿朗松无奈且怜爱地看着她。

公爵环顾四周,看到贞德捂着脸,以为她是因为挂念布兰度而不知所措了。

他倒并不怀疑布兰度遇刺的真伪,不然贞德为什么要如此悲伤?虽然他们两个都很强大,但再强的猛兽也有打盹的时候。

拉海尔又去前面侦查了,公爵仔细一想,这里地位最高的便是自己,有必要展现出王族的担当。

“桑特拉伊先生。”他便即点名,“入城的大都是你的部下,请马上着手缉捕刺客。”

“是。”桑特拉伊凛然道,“我这就去做。”

虽然阿朗松公爵不是直属上司,但一来公爵地位尊贵,和团长、圣女都关系不错;二来他说的也有道理。

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桑特拉伊先生!对不起士兵们!贞德无声地喊着。

卡特琳娜如烟雾般地飘来,轻声询问:“我倒是按团长的要求,整理了一分处置的名单,不过出了这种事,是不是应该对欧塞尔的商人贵族从严处理?”

“请停一下!”贞德终于开口,“欧塞尔必须保持稳定!不然大家的努力都浪费了,布兰度肯定不希望看到这一点!”

阿朗松暗自钦佩,不愧是值得我追随的统帅,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理智。虽然她的语气不像平时那么坚定,大约还是对布兰度的担心吧。

但他并不赞同:“我不是反对你,但我们不可能坐视一个刺客在欧塞尔出没。”

“圣女的意思是,让你找一个折中的办法,亲爱的。”公爵夫人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不得不上前帮腔。

阿朗松不耐烦地说道:“军队的事情,女人……女……少管?”

公爵看了看右边,是微笑着的卡特琳娜。

看了看左边,是温柔地望着他的公爵夫人。

正对着他的,是勇敢地逼视着他的贞德。

“桑特拉伊!”他识时务地喊道,“回来,我们要制定更严谨的计划!”

他们商议了一阵,决定外紧内松,少抓,不杀。

贞德只能徒劳地安慰自己,接下来的特鲁瓦是英占城市,情况会比这里严峻得多,早点紧张起来不是坏事。

“但还有一个问题。”德·梅斯小心翼翼地打量贞德的脸色,“我们该怎么解释,勒曼格尔团长的受伤?”

倘若,北伐军的灵魂人物,香槟总督,在他治下的第一座城市就遇刺……

这对布兰度倒是件好事,被盯着刺杀,原本是国王才有的待遇,如果布兰度再这么多来几出,想必全法国的乡绅、贵族都会震惊,然后询问:“布兰度是谁?”

这对于他的名望是一次极佳的助推,说明布兰度已成了英国人的心腹大患。

若非如此,贞德宁可名誉受损,也不会给布兰度撒谎的。

但另一方面,对欧塞尔本地人来说,他们就要担惊受怕了。即使是纪律严明的法军,对于刺杀布兰度的城市,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卡特琳娜想了想:“没必要撒谎……”

这就是撒谎!贞德绝望地想。

“……除了夏洛特殿下照料团长,我们剩下的人多分摊一点工作吧。”卡特琳娜继续说。

她俯身,在贞德面前轻笑:“您也期望,欧塞尔的人们能被温柔对待吧,圣女大人?”

“诚然如此。”少女沉声答道。

阿朗松和桑特拉伊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洗礼,这是何等仁慈的光辉!即使心中牵挂的男人身受重伤,仍然记得善待百姓。

他们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约束部下。

贞德受不了他们的眼光,别开头去:“您也是圣女,圣女卡特琳娜。”

却望见了一双漆黑动人的眸子,放着期许的光:“我只是圣女卡特琳娜,而您是【圣女】。这

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稍后,城内的法军都动员起来,将各街区粗略封锁,在军官和圣女们的引领下开始对刺客的排查。

唯一心知肚明的贞德,只能晃晃悠悠地走到教堂边。布兰度正躺在里面接受治疗。

她垂着头,夏洛特略带快意的嘲笑声又在她耳边回荡:“让娜,布兰度在你身上流的血,是不是比英国人给他伤的还多了?”

月光落在她肩头,像小天鹅的羽毛。紧随她的近卫个个肃然而立,目光四下游弋,警惕着漫无边际的夜色。

可贞德的思维却跳脱着,发散到奇怪的地方去:那下次应该让他穿副板甲呢,还是一起去找几个英格兰姑娘?

她连忙摇头,似乎想把那些荒唐的想法甩出去,但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开夜幕,横冲直撞地闯进她脑海。

“你们在这守着!”贞德霍然警醒,“谁都不能放进去。”

英勇杀伐的统帅在她身上复苏了,少女戴上珍惜的黑色手套,走向惨叫传来的方向。

稍走几步,她又听见连绵不绝的呼喝声,似乎四面的法军都在向那里集结,继而是兵刃交击的声音。她立即回头,朝忧心忡忡的近卫们再次下令,让他们绝不离开教堂一步。

柯若摇头:“我会保护好那小子的,你把他们带过去,也让我放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