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呜，这么嘴坏的小绵羊到底是谁家养出乀来的？”
“虽然我确实也吃草，但这个不是羊角，是麒麟角！”
“有什么关系嘛！来，快和妈妈抱抱！”
还没等初雪回应，比起母亲，更似少女的归终就抱住了她。
那柔软盈满的羊脂玉球正压在脸颊上，衣襟上所带着浅淡的琉璃百合花香，这位年轻的“母亲”有着不符外貌的绝好身材，若她是男性的话，大概会想着此生无憾吧？
只可惜，这种搂抱从幼时便开始一直持续不断，而且往往会随着初雪的挣扎，被“蛮横镇压”，压在床铺上蹭个没完。
就算是魔神也对可爱的东西毫无抵抗力呀。
被享受完的女孩如此生无可恋地想着——
在这种类似亲子活动的嬉闹结束后，归终才松开抱着她的手，巧笑嫣然。
“嗯嗯，满足满足！这样明天也有动力继续开工下去了！”
“是又要造新的归终机还是给成立家庭的新人搭造房子？”
“那当然是两者都有啦。”归终神气地哼了哼，双手叉在小蛮腰上：“不过，比起那个，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你终于明白自己的厨艺有待精进，打算把花田开放给我加餐了吗？”
“那可不行！还有，我厨艺明明很好，就算是离还有留云借风真君吃了也交口称赞，此乃人间绝味！”
“因为确实没有人会在煮饭的时候，加入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女孩依稀记得上次从汤里吃出形似螺丝，用途也似螺丝的东西。
“那次是意外，而且创造新事物就该有这种不拘泥于一格的精神。”
归终有理有据讲得头头是道，先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后又是“我保留了食材一部分原味，这样才能知道你吃的是什么。”
“那今天晚餐吃什么？”
“呃……烫、烫琉璃百合？”
“虽然我是不介意吃这些，但是上次我坐在家门口吃清心的时候，有人问我是不是被归终大人惩罚了，想要帮我求情。”
“噢！我说那天怎么有人提着猎物来找我说，再苦不能苦了孩子。我还寻思是不是该给你添件新衣服了，没想到是这样啊。”
两人相视一眼，年幼的女孩对年轻的母亲投以微妙的眼神。
“咳咳！”脸皮子薄的归终清了清嗓子，而后改口道：“要不我们去邻居家蹭饭吃吧？”
“那样明天又要有人在门口堆满食材了，我这次可没办法帮你吃完厨余废料。”
“欸，竟然把母亲做的料理称之为厨余废料？！”
“也没有哪家母亲会喂女儿那种半生不熟，连毛都没剃干净的带血野猪肉吧？”
初雪嫌弃地注视着她。这叫归终宛若机关大失败似的连退两步，如同化作雪白的灰般坐在地上。
如受了冤屈的民女似的，衣袖掩面，凄凄地叨念着：“……都怪我不好，让你饿瘦了。”
“好啦。是我不该说得那么过分，虽然味道不好，但至少还能填饱肚子……”
初雪蹲到她身前，轻轻戳着她的脸颊。
“对了。之前养父走得时候有说什么吗？”
“他说你既然睡着了，奖励就没了。”
“奖励没了不要紧，应该没有惩罚吧？”
“当然没有。你把离看得太老古板了吧？”
用“你在说什么话”的目光看了一会归终后，她似乎也有些恍然，说道：“不过好像也是呢。那个石头脑袋谁知道活了多久。”
“不过，既然没有惩罚，那我就安心了。”
“虽然没有惩罚，但你还是要去留云借风真君那边学习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女孩便一下子委屈起小脸，泪眼花花地盯着归终。
“好妈妈，你不要我了吗？我真的不会再偷吃家里的琉璃百合，最多吃吃花田里的杂草，其余时候任凭使唤，女儿定当绝无二话……唔唔。”
“好啦，我知道你不想去！我很舍不得你，但请下次千万不要搬出这种说法了！”
归终连忙看了看门外是否有人，而后才松了一口气。
“万一叫人听见了，我尘之魔神归终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
这孩子有时总会口出一些“骇人”的话语，叫人止不住心疼、羞愧。
只不过，这件事就算是她也不能抱有过多的怜惜之心，学仙道法术，乃是为自己在乱世中博得活命的本领。
不管是自保傍身，还是为以后继承她或者离那边重任，都该好好打好基础才是。
于是她只好与初雪约定，上五休二，若有节日也允许她待在归离原。
女孩也没有太过任性，能够得到这样的条件她已经满足。
尽管知道自己这样颇有些不求上进的意味，可是……
心伤未愈，又如何放眼明天呢？
等到第二天——
来接初雪的，除开离以外，还有被归终称作“志向相同的劲敌”的鹤形仙家。
有道是「性不增减，心无净垢，无为无法，是逍遥仙，名留云借风也。非有仙籍，难能得见。」
初见面，她便指着女孩大呼：“奇哉奇哉，竟有不似球的麒麟儿。”
总感觉被内涵了什么。
女孩如此想着。
第五章 莫沉沦，需向前
留云借风真君带着她从归离原去往珉林。
她的仙家府邸正安于这如亭阁般耸立云间的石峰顶上，由一片华光雾海所遮挡，既若漩涡般吸引着憧憬天空、憧憬仙居之人。
亦有大量被琥珀冻结住的魔物，作为对那些妄想攀越石峰之人的警醒。
纵使是仙家福地，也被战火所蔓延……
——拜留云借风真君的帮助，初雪并不至于徒步爬山，而是享受了一把“一览众山小”的体验。
虽然姿势有点怪，不过好在此行是拜师学艺，而不是小锅炖羊羔。至于舒适度什么的，在这个蛮荒时代可没法奢求太多。
顺便一提，现在动词禁令已经取消了，曾几何时，初雪也想过倘若自己能跑、能跳、能摔跤是怎样的感觉。
但拥有却又是在更大的失去之后，以至于这份喜悦不仅没能冲垮哀伤，反而更显得当初的日子不可回了。
是呀，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活得过几千年再到与记忆的友人们相见吧？
就算见到，终究也物是人非，平添烦忧……
大概是途中飞行太过无聊枯燥，亦或是做师傅对自家还未过门的徒弟的考核。
留云借风真君很快便与她搭话。
“初雪。在人间生活，你可有何感受？”
“唔……因为是在归离原生活，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外界的人怎么样，但在归终庇佑下的人民们，大多过得不错。”
归离原虽处丘陵之中，是名副其实的坡耕地，但经由尘之魔神与人们相互探讨，还是做出了有效的措施。
在山坡地上，沿着等高线方向修筑的条状阶台式、波浪式断面的田地。
也即是梯田。
这种措施不仅能够蓄水、保土、对增产也有十分显著的成效。不至于被大雨一冲，或是每次涨潮后，直接被卷走一整年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
只不过碍于劳力所限，外加经济条件也不允许，梯田面积并不是很大，包括灌排系统、交通路线也有待优化，所以还做不到只靠耕种就能填饱肚子。
但人们亦有他法，村内的一部分青壮会组成猎人小队，外出狩猎，在个别欠收的时节里至少能确保不会饿肚子。
最为重要的是，只要身处归离原中，人们不必惊惶于被随时可能跳出来的妖邪杀死，亦或是惨死于魔神战争的余波中，就连住房问题，在每家每户的孩子成家后，归终也会为其搭造房子。
从这些方面上看，比之曹操在《蒿里行》中描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归离原的人们至少有着足够贤明、拥有大智慧的归终领导，不至于过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易子而食。
初雪很佩服于能够给人们带来新生活的归终，也并非是不向往去成为那种为人民谋福祉的存在。
她现在，只是太过迷茫了……
不止是对自己身份的迟疑，亦有往前，追不上回忆之人。往后，又不忍自甘堕落的乂现状。
大抵是察觉出了女孩心中那份茫然，留云借风真君眺望远空，而后出声道：“那不妨就由为师带你去看看，真正生活于这片乱世上，不得魔神庇护、终日彷徨的人类，究竟是怎样的。”
穿过千百石峰与翻腾的云霭之间。
女孩与见到的是——
除了死寂以外，什么都没有的焦土。
天空是暗沉的血黄昏之色，土地迸裂，植被枯黄干裂，疫病者腐烂发臭的尸体沉于早已干涸的河床上，而旁边则跪着骨瘦如柴的孩子，眼中毫无色泽，唯有空洞。
就连留云借风真君的出现，也未曾引起他们一丝一毫的动容，所有人都如行尸走肉般，徘徊着，游荡着……
直到一人倒下，其他人哄然争抢其血肉。
时不时就有饿得头脑发昏，身冒青焰的人袭击向周围的同伴，而被袭击者也不躲闪、反抗，反而任由其开膛破肚，只抢过自己的肝肺，连嚼也不嚼，只往里咽下东西。
哪怕被噎得喉管粗大，面色铁青，依旧不愿吐出东西，直到一命呜呼。
这是从来都不会在影视剧里，也不会在女孩的世界里呈现出来的历史面貌。毫无遮掩，就好似在嘲笑她那卑不可言的心思一样，扑面而来。
疫病与饥饿将人们折磨得不成人形，初雪甚至不敢去看那些比尸骸更加残酷恐怖的景象。
那其中所夹带着的污染与苦痛，远不是肉体上的皮开肉绽若能相比的。
压抑的心情让她无从思考这之外的东西，就仅是被这样宛若炼狱般的景象所惊骇。
“此处在不久前，还是人类宜居之地。”
留云借风真君将她放落在地上，而后讲述着。
“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为什么，世上少有人知晓自己为何而生，为何而死。而他们，兴许是挡了某头大魔的路，碍了眼。便被其顺理成章地摧毁了。”
那语气之中所透露着并非是麻木不仁，亦或是毫无怜悯。
而是见过诸多这般景象后，宛若讽刺般的辛辣。
她转过头，如若玉石般的眸子里倒映饱含怒火的女孩，直言道。
“世上魔神众多，然似归终者少之又少。像岩王那般公开与其余魔神敌对，只为护得浮世一隅的更是千载难见。
而像他们，这些如蚍蜉般的人类，大多连存在都被其余魔神视作是一种玩乐、消遣的手段吧。”
初雪默然地垂下脑袋，可那眸光里有着的是不甘、是怒火。像是要烧尽这片大地的邪祟，只留雪般灰烬，开辟新世的意志。
留云借风真君对于这份转变，有些惊讶，她确实看出徒弟心存迷茫，才带她来看这片焦土。
为了引领其走出迷津，而非画牢自困，必须以这般惨烈景象敲醒。像拥有她这般命运之人尚且可以在这乱世之中，想那些身外繁杂细碎之物。
可世上更多的却是这些连无粟米可下锅、无净水可啜饮、无药石可驱疫的可怜可悲之人。
要想修仙，须知为何为仙。
留云借风真君并不认为自己如归终那般偏爱人类，但却也不愿一出门，便看见这般生灵涂炭之景。
因此，她希望能从这仙人混血的女孩身上，窥得往后千年又是怎样沧海桑田之景。
要知道，不止是人在这乱世中苦苦沉沦，纵使是仙家也难逃陨落之劫。
若由这两者混合，又被寄予“天命”的她，又能走出怎样的道路？
第六章 从这里面找到你姐姐吧！
——抵达了奥藏山。
这里乃是位于庆云顶北方的大山，其上有着温暖甘甜的天池，景色盎然。
比起之前那种惨烈的景象，这里十分符合初雪心中那种仙家会居住的地方，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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