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提瓦特开始念诗 第46章

作者:星隐月明

“如果你说的是正常意义上的钓鱼,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但如果你说的是商业意义上的钓鱼,倒也可以这么说。”

凝光毫不忌讳地说。

沈稚珪听到她那么说,顿时就把底下的椅子拉得远了一点,发出“咔咔”的响声。

凝光见他故意做出这种举止,就哑然失笑了起来:“沈公子不必如此吧?”

“我这只是正常反应。”

“可要我说,沈稚珪这副模样,其实也是在钓鱼吧?总是故意装出这种散漫的样子,故意表现得温和随意,却会在他人想要利用你的时候露出绝世的锋芒,如果他人像之前的我那样小看你的话,就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不是吗?”

“我说,我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吧?”

什么叫惨痛的代价?

难道是她刻在群玉阁上面的法阵的消耗吗?

可对于她这种即便是在整个璃月都屈指可数的富婆来说,那点消耗不都只是毛毛雨而已吗?

凝光却只是露出奇异的微笑,说:“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姑且不说,沈公子你若是真的想过上三妻四妾的生活,就好好考虑我的建议吧,至少,若是你想要让刻晴和这位申鹤小姐都陪在你的身边,申鹤小姐估计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要让刻晴认同那种事,在她真的做出了那种决定之后,整个璃月非议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而她显然也不是那种会承受非议之后就黯然辞去玉衡星的职位的人,所以,如果沈公子你真的对她那么倾心,最起码也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减少世人对她的非议。”

沈稚珪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凝光站了起来,对他挥了挥手,然后朝外边走去,她的背影隐没在人群之中,但又像是跟人群存在一个界限分明的屏障一般,所以就算世人想要趁机接近她,也总是被她疏离开来,所以她也总是能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令人瞩目一般。

而沈稚珪看到她终于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收回视线,最终看到桌子上的菜色,心想那个人终究还是全程没有动筷子,所以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找自己说那种乱七八糟的话的吗?

第二十一章:今日方知我是我(完)

而等凝光走后,剩下的三人顿时就面面相觑起来。

甚至沈稚珪还没说什么,就听到申鹤说:“我确实没有什么意见。”

你知道她在说什么了吗你没意见?

沈稚珪就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虽然说他其实也不过是纯粹在跟凝光扯淡罢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可能会跟刻晴说这种话,倒不如说他也找不到立场说这种话,虽然如果把在场的甘雨换成刻晴,他跟凝光的对话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顾忌,他也确实对刻晴有那么一点好感,可说到底,他是真疯了才会什么缘由都没有就跟刻晴说那种话。

想来刻晴其实也绝对不会接受那种处境。

虽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刻晴估计也更适合那句所谓的“我的恋人是这个国家”什么的,毕竟沈稚珪看她从早忙到晚地处理公务,甚至还要到外地出差什么的,有时甚至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人影,所以有时候沈稚珪也会怀疑,她跟甘雨这种工作狂真的会谈恋爱吗?

虽然这也轮不到沈稚珪来操心就是了。

但沈稚珪转头看向坐在自己隔壁的半人半仙的混血麒麟,看她头上的那对黑红相间的角,看她只是一直都在往“炒清心”之类的寡淡无味的素菜动筷子,心想这种工作狂到底是如何数千年如一日地维持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而只是拥有那么一点私人时间还乐此不疲的呢?

甘雨察觉到他的视线,虽然明知留云借风真君大概早就已经把她小时候差点噎死过吞下她的巨兽的黑历史告知给了这个少年,所以他看自己的眼神才会那么奇怪,所以甘雨夹菜的速度也不由得变得僵硬,最后不免转过头,问那个少年: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

沈稚珪顿时就摇头。

毕竟这种问题他也不好直接问出来。

“只要沈先生的问题不涉及留云借风真君说的关于我小时候的事迹的真假,有什么问题,沈先生你只管问好了,能说的我都会尽量给出回复。”

甘雨却非常善解人意地说。

“那你的真实年龄是多少?”

甘雨顿时抿住了薄薄的嘴唇,不吐出一个音节。

沈稚珪顿时立刻就转移了话题,说:“说起来,当初我说过,我很好奇魈到底是基于什么来行使他跟帝君签订的契约了,到底是因为像是西西弗斯一样形成的惯性呢,还是因为他对于帝君的感激呢?而对于甘雨小姐你,我也很好奇,你是为什么至今还在甘之如饴地维持仱跟帝君的契约呢?”

“可契约就是契约啊。”

甘雨只是理所当然地说。

“我的意思是说,你总是这么高强度地工作,不会觉得无聊吗?”

甘雨想了想,却反过来问沈稚珪:

“沈先生你应该至今还在坚持练习你的那种武学吧?你不觉得无聊吗?”

“有时候也会吧?”

沈稚珪只是说。

“但你并不会因为那份无聊而选择停止练习下去吧?”

沈稚珪点头。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继续在武学上进步,会让我更一步接近我所想要的生活,让我更容易找到我的人生意义和理想乡,甚至于可以说,武学就是我在这个世界赖以生存的土壤和空气,是保护我和实现我的意志的必然前提,如果没有武学,我只不过是一个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而已。”

沈稚珪顿时就说。

虽然甘雨对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抱有不同的看法,因为她并不认为没了武学之后的沈稚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但她听到少年那么说,就只是点头,说:“虽然最开始,我只是想要单纯履行跟帝君的契约而已,但工作对于我的意义,正如武学对于沈先生你的意义一样——”

这真的是一回事吗?

沈稚珪有点将信将疑。

“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回事,因为只有通过工作,我才能得到他人的认可,也唯有通过工作,我才能看到他人因此而产生的幸福的笑容,每到那时候,我就会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甚至会感觉我的人生意义就是为了看到这样的笑容,所以会产生一种像是吃饱饭了的幸福感——”

甘雨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捂住了嘴。

想来是这句话貌似暴露了她为了控制体重所以常年不会摄入足量的食物、使自己经常保持饥饿状态的事实。

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其实也并不是总是能看到笑容,有时候也会看到泪水、谩骂和指责,但我认为,之后我也可以做得更好,可以改进自己的工作方法,所以我会一直这么工作下去。”

这个混血麒麟轻声细气地说。

沈稚珪顿时只能沉默。

这样的思想境界已经近乎圣人了吧?

反正对于沈稚珪来说,有时候他就算是明知道就是自己做事的方法不对,可很多时候他自己就是懒得改,譬如当年遇上不喜欢的课程就总是每到期末最后几周才开始翻书,而不是老老实实地听老师讲课,虽然他最后其实也能低空飞过及格线就是了,但这种方法根本就不是正途,因为学习的意义不在于考试的分数是否及格,而在于那些知识是否被掌控了。

当然沈稚珪其实有很多歪理可以说服自己,比如说他那时候学的东西其实根本用不到什么的。

但那也只是歪理而已。

“所以,武学对于沈先生来说,是通过人生意义的捷径,而在月海亭的工作对于我来说,同样也是如此,”甘雨又补充了一句,只是笑靥如花笑地对少年说,“所以我也希望沈先生能在武学上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沈先生最近似乎不怎么高兴。”

任谁被那种武学折磨成那种样子都不会高兴的。

但听到她那么说,沈稚珪也有点迟疑:

自己是不是有点忘了习武的初衷?

毕竟如果换成以前的自己,确实是只会临时抱佛脚而已。

“沈先生?”甘雨见他发愣,就挥了挥手,说,“你在想什么?”

“只是想到了一首诗而已。”

“诗?”

沈稚珪顿时慨然长吟:

“平生不修善果,最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噫!璃月港中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第二十二章:道德几时曾去世(上)

旁边顿时纷纷传来一片叫好声。

虽然这几句单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极度反社会的疯子才会作的歪诗。

然而诗里却又隐隐藏有一些深刻的哲理,使仭得周边听到沈稚珪的慨然长吟的人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首诗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歪诗,再加上他们正处于酒酣耳热之际,听到有人这么韵律整齐地念出这么一番话来,顿时就纷纷轰然叫好了起来。

而甘雨听到少年的这首诗,其实是有点愣住了的:

因为这首诗无论怎么看都跟少年的处境不合。

你要说他不修善果,想来那位降魔大圣以及特瓦林不会同意他的观点;

你要说他最爱杀人放火,以前在路上遇到穷凶极恶的盗宝团以及半道抢劫的愚人众多半还会下死手,但他最近的武学修为越高,反而就越来越束手束脚,遇到可杀不可杀的时候他多半是会选择放过,搞得玉衡星都不免在私底下吐槽他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在杀人的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虽然说他以前也并没有那么坚定果决就是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就忽然“今日方知我是我”了?

难不成纯粹就是因为他跟凝光的对话启发了他,让他终于明确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就是跟一大群美少女过上和谐友爱的后宫生活?

甘雨顿时就担心地看向这个少年。

她想了想,还是说:“为什么会想到这首诗?”

“因为甘雨小姐你的启发啊?”

“我?”

甘雨心想我那种说法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是陈词滥调而已吧?

“因为你让我意识到了,武学并不是用来折磨自己的,而是用来折磨敌人的。”

沈稚珪顿时就说。

“这个……”

甘雨本来想跟申鹤交换视线,看看那个同样是被留云借风真君教导出来的人是什么看法,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申鹤其实根本就没有想法,更不必说那个人根本就不会察言观色,所以最终也只是看到申鹤的眼神古井无波地一直都凝聚在少年的身上,片刻不离,于是最后就只能说:“但我听说武学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用来强身健体吧?”

虽然甘雨作为一个混血的半麒麟说这种话难免要脸红:

她纯粹是占尽了种族的优势,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更不必说常人的武学对于她这种体质的人来说其实也起不到什么锻炼的作用。

“你要想强身健体去练体保健操不就得了。”

虽然体保健操无论如何都练不出他现在这种境界就是了。

“体保健操是什么?”

沈稚珪一时间想不出来合适的应对,就含糊应付了过去,却又听到甘雨似乎是不想看到他走入歧途,或者说不想看到他在她的启发下走入歧途,顿时就问:

“你为什么会那么想?武学是用来折磨他人什么的。”

“因为以往我总是以为自己的内心有某条坚固的锁链在绑住自己,提醒自己这个世界上总有一条作为人类轻易不能跨过去的边界,一旦跨过那条边界,我就不能再被称之为人类,”沈稚珪此时的神采在甘雨看来是真的变得有些魔性深重的意味,简直黑暗的深渊一般,有无数粘稠的暗流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涌动,“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那条锁链,而人类的边界,或许我在很早的时候就跨了过去,只是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事实罢了。”

“所以?”

“你觉得,仙人能被称为人类吗?”

甘雨顿时就觉得有点荒谬:

眼前的这个少年居然现在就开始自比仙人了吗?

他以前有这么狂妄吗?

但她这时候却看到,少年对她笑了一下,然后他的手中出现那柄碧绿的长剑,瞬间在另一只手上划出了一道伤口,但很快他手中的剑器就消失了,于是就像是闪过一道绿光一般,而少年的掌心处顿时就涌出了一道妖艳的血光,甘雨还来不及深想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自残,正想要阻止他的时候,却看到少年的手中鲜血的涌动在瞬间停止,然后那道颇深的伤口在转瞬间合拢,他的手掌中除却慢慢变得凝固起来的漆黑的血液之外,一切就跟原来没有两样!

“这是……什么?”

甘雨就问。

“最近领悟的一种能力。”

某种意义上,他的这种治愈伤势的见效速度比那些水系神之眼的持有者都还要离谱,甚至甘雨即便没有亲自去接触察看,也能隔着这段距离感受到少年体内涌动的澎湃生机!

更不必说,少年本来的武学修为就以攻伐见长,据刻晴所说,甚至他都已经能在短时间跟那个降魔大圣做到有来有回,如果说之前他说自己能够消灭魔神遗骸残留的怨念和力量只能归功于他的武学体系对于这类现象有特别的针对性,但眼下少年所展示出来的,就是他或许真的有可能凭借他的那种邪门到家了的武学打破生死的界限,做到跟仙人一样甚至是跟天地同寿。

虽然那要看天理同不同意。

甘雨也并不是一直都只关心璃月境内的那些事。

对于璃月之外所发生的一些事她也有所耳闻,所以也清楚一些流传在仙人之间的秘闻,比如说天理和坎瑞亚什么的,这些秘闻对于他们这种层次的人来说倒也算不上太危险,所以甘雨偶尔也能突破她所在的层次打听到那些事,更不必说她还活了那么久,就算不是有意收集那方面的情报,但对于能威胁甚至是压在她头顶上的那些存在,她多少还是要关心的。

当然那些事对于眼前这个少年来说都还太远。

毕竟他只是有可能做到那样而已。

可她又隐隐意识到,少年的那种说法似乎并不是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那样,是人跟麒麟的种族认同感的问题,而是某种更加现实更加锐利甚至是更加自我的角度评判的问题,虽然在意识到他真的可以突破人类的寿命的桎梏的时候甘雨的心情也不免产生了某种波动,但他那句话以及那首不合时宜的诗都不免让甘雨有一种不好的联想:

他到底在想什么?

跨越人类的界限之后他又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