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167章

作者:顾闻涛

34.竟能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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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度收到消息的同时,斯福尔扎已经进驻洛迪两天了。

威尼斯人当然有所准备,他们进攻洛迪,可不是为了正面摧城,只是围点打援的手段——米兰连战连北,下属各城早就心思动摇,只要米兰军队的救援稍有迟疑,就会引发连锁反应。

最关键的是,斯福尔扎先生在洛迪有好大一片地产。若来的不及时,被威尼斯人放火烧田,那可就亏大发了!

威尼斯军奸计得逞,斯福尔扎被迫出动,率领八千心怀鬼胎之徒,同威尼斯一万名以逸待劳的军士野战……

打出了七战五胜的战绩,勉强解除了威尼斯军的围城。

全程目睹了战局的拉海尔表示:打得跟闹着玩似的,打了七仗死伤不到五十人,意大利人是真的厉害。

当然,从军四十年的拉海尔也知道,这才是战争的常态,如英国人那样残忍,或者如贞德那样坚韧的都是异数。尤其这场战争的双方都是拿钱办事的佣兵,在战争天平倾斜的第一秒就明白,应该如何体面地撤退。

于是乎,枪弹横飞,箭矢奔流,却四下里打向空处,教一贯不在不意军费的拉海尔,看了都有些心疼。

只是面上仍旧不为所动。

拉海尔看出来了,威尼斯人似乎仍未发现布兰度的行军,一门心思想将斯福尔扎诱歼在洛迪一带。洛迪只是小城,甚至无法全然容纳这八千军队,以十五世纪的攻城技术,加之威尼斯的豪富,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倘大军一夕覆灭,那么米兰公国的抵抗自然土崩瓦解,这一次纵然无法完全吞并,也能把维斯孔蒂家族从三分平原有其一的公爵削成米兰市长。

当然,如今布兰度差不多已经进入米兰境内,别说是斯福尔扎,就算是把他那个愚直的表弟抓来当主帅,应该也能守到布兰度包抄过来。倒不是拉海尔有多看得起这些人,只是他相信布兰度是当世的名将,当能轻松完成这项工作。

只是这样一来,斯福尔扎未免显得可有可无,他入主米兰的计划又要如何进行?拉海尔很好奇这一点。

面对这种局面,斯福尔扎的解答是——

卑躬屈膝地求拉海尔帮忙。

“在如今的情形下,您的力量是我所必须的!看在天主和勒曼格尔大人的份上,请务必拉我一把呀!”虽然斯福尔扎并非束手无策,可既然拉海尔的加入能减轻伤亡,那哭一哭又有何妨?

斯福尔扎毫无形象地恳求,直将拉海尔吓得头皮发麻,心道怎么又来了一个爱哭的布兰度小子,这样的家伙也能称为【斯福尔扎】吗?

世上本没有这个姓氏,是因为斯福尔扎的父亲,雅各布 阿滕多洛英武非凡,而且同往常的佣兵不同,经常坚持到绝境反败为胜,才被同行们敬畏地称为【sforza/强者】,他也就以此作为家族的姓氏,传于子嗣。

拉海尔一下子觉得更像了,老斯福尔扎也是名震一国的大将,还有三个妻子两个情妇,足足十六个孩子。面前的斯福尔扎即是其私生子,虽然失去封地,却凭着才能继承了父亲的人脉和兵团。

“先将佣兵的计划告诉拉海尔。”他撇嘴道。

“很简单。”斯福尔扎娓娓道来,“明天我们便发动总攻。”

拉海尔的眼睛登时一亮。这听起来是冒险的计划,但斯福尔扎这样的聪明人开始冒险……往往意味着他已布下了极度刺激的谋略。

“靠这些人,可以反攻?”

“因为有匈雅提大人和您在,我才敢做这样的方略。”斯福尔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看着却教拉海尔心中发喜,这不得不使他愈发警惕。

尔后,斯福尔扎便叙说了他那复杂的方略,引得拉海尔又一阵咂舌。

“法国的军队,不能平白地损失。”拉海尔高傲地说道,“但既然你的话听着还有点道理,拉海尔当然会带着他们,给敌人一顿教训!”

次日的战斗果然大出威尼斯人所料。

斯福尔扎一改温吞水的作风,纠集了诸多的佣兵首领,对他们加以威逼利诱:“诸位或者是先父的战友,或者是我的战友,当知道斯福尔扎的作风,在决战中绝不手软。我给各位的部属都准备了任务,不简单,但摸着良心说,绝没有一处是让你们送死的。”

趁着佣兵头子们阴晴不定的神情,斯福尔扎森然发笑:“大家都是在意大利混饭吃的,应当知道两件事,第一是胜利才好抬高我们的价钱,第二是……我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不管我欠了诸位多少人情,总能慢慢还清的。”

相比起逐利的佣兵,带着政治任务的匈雅提和拉海尔,就显得轻松许多。二者并不发言,但是他们立在那里,本身就是对斯福尔扎的支持。六百法兰西骑兵,一百匈牙利骑兵,再加上斯福尔扎本身的兵团即有三千之众,人数上已经持平,战力更是占了联军的六七成。佣兵们只能拿着斯福尔扎分派的命令,苦恼地各赴战场。

拂晓的光辉荡开遮蔽河岸的薄雾,背河列阵的威尼斯军便从这薄雾中走出,迎向稍显散乱的米兰联军。这条河是洛

迪城东的阿达河,也是波河的一道支流,阿尔卑斯山上的雪水,就这样在波河平原上犁出十几道痕迹,最终汇向亚得里亚海畔的威尼斯。

当最后的薄雾,如阿尔卑斯山上的残雪一样消融的时候,也有血水洒在大地上,并注定要将波河染红。

威尼斯人预料到了斯福尔扎迟早会狗急跳墙,甚至预判到他有可能在第一天就鼓动全军出击,唯独算岔了一点。

“他妈的,弗朗西斯科手下的兵怎么这么强了!”

“还有那一伙骑兵,是半人马吗!怎么一群马跑得还那么灵活!”

威尼斯人尚未料到,出国深造的斯福尔扎兵团已非吴下阿蒙,全军上下装备一新,更加招募了数百个法兰西的佣兵。虽然佣兵都是一个德性,好逸恶劳不能打硬仗,奈何隔国如隔山——事实上两国也真的隔了阿尔卑斯山,法国的愣头青还不懂得意大利的武德,自然好被斯福尔扎哄骗,个个奋勇争先。而撞上的威尼斯军措手不及,更加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其余的佣兵在两翼敲起边鼓,虽然杀伤仍然不狠,但是却本着拖住敌人,多抓些俘虏创收的心思,不紧不慢地同当面的威尼斯军纠缠。

最耀眼的莫过于匈雅提,上次去法兰西是出使,他没动用骑从,可这次西吉斯蒙德下的是模糊的军事观察任务,纯白之龙便按住龙骑士团的旗帜,只将一群轻骑兵调动起来,他自家的乌鸦旗迎风怒放,直在威尼斯阵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其实这一路杀伤也不算大,只是威尼斯人一时被打得懵了,队列间暴露出许多破绽,匈雅提艺高人胆大,硬是带队杀将进去,将威尼斯人的二线搅得天翻地覆,但自己也被威尼斯人的精兵追得抱头鼠窜,不时归阵换马,冷不丁地再从另一侧杀出。

但随着战局逐渐明朗,威尼斯军自两翼开始稳住阵脚,匈雅提的回旋空间也越变越小,轮换的马力也濒临衰竭。这时已有两千多威尼斯军四面八方地包围过来,趁机将他逼入绝境。匈雅提个人突破出来倒不为难,只是他心系身边尚存的九十余同袍,仍在游走驰援。

斯福尔扎见形势已定,便摇动令旗,他本阵的步兵左右分开,空出一大块平地,拉海尔挺举斧枪,跃马而出,身后六百重骑分裂挥鞭,仿佛前赴后继的三波浪潮,浩浩荡荡地朝围困匈雅提的敌阵驰去。

法兰西的骑兵冲锋,是驰名欧陆的战术,威尼斯人自然有所防备,他们飞快地呼号长枪与长戟,组成阵——

好快!法国人的奔驰超乎想象,只有少数连队来得及组成枪阵,可枪阵最要紧的是绵延不断,法国骑兵顿时缘着几个明晃晃的缺口,怒吼着凿入其中。

直到长枪贯体的瞬间,这些不幸的步兵才用飘忽的视野看见,法国骑兵的装甲……好少。

拉海尔自帕提战后,就对骑兵的机动性着了魔,不断地试图给自己的手下减负,在巴黎当总督时,甚至想搞出一支只装备胸板甲,武器也只有一枪一剑的骑兵,被布兰度死活劝住。

折中的方案是,只拿三分之一来试验,但拿哪一部分先行出阵,这就是布兰度管不到的了。

这一份速度,就应在眼下的战场上。作为预备队出阵的拉海尔,本就面对疲惫的敌兵,他当然抓住这机会,使得轻捷迅猛的部下先夺一功,在敌阵上凿出裂缝。

随后胸甲骑兵向右驱赶败兵,脱离战场,身后传统的具装骑兵狂暴轰入,终于将这裂缝扩大,如撕开坚固的石墙,贯穿敌阵,将数百人石子般地铲进阿达河中。一番决定性的冲锋,法军至少造成了千人级别的伤亡,二十倍于之前十天的七次作战!

拉海尔仍不甚满意,斯福尔扎给他留下的冲锋空间还是太窄,周遭的威尼斯军都能列好阵型,缓缓后退,阿达河上还游曳着渡船,用弓弩和火枪掩护着退到河边的友军,使法军的战果缩水甚多。

斯福尔扎却安慰他,法军今天一锤定音,已经大展威风,计划的第一步当可顺利遂行。威尼斯人不可能就此退兵,他们一定会将后方的部队调来支援,对勒曼格尔大人的进军也大有裨益。拉海尔看着其余佣兵脸上敬畏的神情,勉强地笑了笑。

威尼斯人逐步撤过阿达河,米兰联军也不逼迫太甚,只保持着些许距离,在外投射弓箭弹丸。直到最后剩余一团五百多人时,威尼斯人才感到恐惧,一时竟然互扯后腿,不敢放另一连人先走。

拉海尔一时心动,想起布兰度曾经在希农编的故事,便纵马上前,厉声喝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要拉海尔送你们过河不成?”

威尼斯残军发一声喊,登时炸营溃散,有几十个逃上渡船,只顾着赶船快走,几十个脱了盔甲泅渡,剩下的三百多人都跪地弃械,惊惧不已。

这倒使拉海尔摸不着头脑了,等到斯福尔扎大喜过望,不费吹灰之力地绑了这几百个肉票,才同拉海尔解惑:“这帮家伙都不懂法语,以为您威胁要马上进攻,将他们全都杀光,这才害怕了。”

拉海尔笑着摇头:“这样的对手,拉海尔真想每天都打一次。”

然而是做不到的,

当法军留下这样的威名之后,拉海尔便要率领千骑,南下突袭教皇国的军队了。

“计算时日,贵军的南方部队,应该也到亚平宁山口了,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放入波河平原。”斯福尔扎是这样安排的,“而我这边,便不停地释放各种虚弱的消息,使威尼斯人恢复勇气进攻,届时勒曼格尔大人包抄在东北,而我在西,您率兵自南方归来。必能将威尼斯人……全歼于此!”

35.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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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迪是米兰的东面门户,扼守阿达河上的优良渡口,威尼斯恃众西来,船舶密布,自不会因为一日受挫而退兵,而是征发大军,愈加振作。

布兰度尚不知道南方的战果,只是凭着直觉认为,洛迪的争夺战不会草草结束。

如今威尼斯军统帅,是一位农民出身的雇佣兵头子,米兰公爵的封臣卡马尼奥拉伯爵,弗朗切斯科 布索尼。从这几个身份就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位反复无常的狠人,甚至于米-威战争的爆发,都是他撺掇米兰公爵入侵热那亚所致。

其用兵之风同样凶狠,他在1427年的战争中,直接用两军尸体堆满了克雷莫纳的护城河,出乎意料地强攻破城,使米兰公爵一败涂地。

不过这种人是输不得的,就像我一样,布兰度在行军途中,望着不远的南方想道。

似乎在不久的将来,卡马尼奥拉伯爵就会因为被斯福尔扎打败,丧失了封地逃回威尼斯,旋即被政敌倾轧处死。

一个平民的挣扎,上升,背叛,辉煌,失败,落幕尽显其中,意大利真是罗马的正统继承人。

感叹中的布兰度面对着碧蓝瑰丽的湖泊,四周山岭起伏,林木林错落,湖心更凸出一座幽静的岛屿。不同于科莫湖畔的桑林,这里种植着大面积的橄榄树和葡萄,只是早春时节,树枝都空落落的。

阿尔卑斯山南总积蓄着许多湖泊,面前的伊奥塞湖便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此湖位于米兰东北面,远征军是沿着阿尔卑斯山下的道路行进的,一日三十公里,勉强达到了布兰度的心理底线。

时下远征军在湖畔做轮替的休整,兼着整治午饭。席地而坐的士兵们发着议论,不外乎是慨叹湖光山景,或者议论伙食之类的琐碎事宜。

“这片湖真是不错。”

“嗨,再往前些更好,阿尔卑斯山以南没有湖比加达尔湖更大。”

“那得等咱们拿下布雷西亚才能去看呐。”

真要说面前的敌人有多强大?骑士团还不至于被东南边的小邻居吓倒。只是议论声中,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迷茫。

过去的骑士团,上下一心,想的是同英国佬拼命,还有跟随圣女拯救落难的同胞。可如今骑士团同英国议和,主义也渐渐修正,能打的旗号不外乎为圣女洗清名誉,布兰度已经感觉到纪律的松弛。

在抗英之后,应该用什么来作为全军的旗帜,布兰度考虑着这个问题,更甚于眼前的战局。不是说不能用利益相结,可是画大饼是一项多么省钱,多么有性价比的统治术啊。

用天主教宣扬的骑士精神?在率军勤教宗清君侧的路上?这不是扛着十字架反十字架吗?

用法兰西的民族精神?这倒是可以从贞德身上提取出来,现学现用,可队伍里的德国人、瑞士矮人和意大利人怎么办?

考虑到队伍里复杂的民族成分,布兰度倒是能勉强找到一个最大公约数的偶像,将他老人家从巴黎城北圣德尼修道院的墓穴中挖起来。

“那个加达尔湖的名字,便是由我们的伟人,【罗马人民的皇帝】查理曼所定下的。就这么说定了,拿下布雷西亚,我陪各位去郊游一圈。”布兰度将这一消息公布全军,法军的士气顿时一涨,干活都变得有劲了。

查理曼当然已化为灰烬,加洛林王朝也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可人们追寻强者故迹,攀附伟大祖先的心思,却会使对查理曼帝国的感动遗留下来,暂时供布兰度驱使。再进一步,就是【罗马】这个称号本身的普世价值……布兰度正沉思着,卡特琳娜过来唤醒了他。

“布兰度……拿下了布雷西亚,你就教他们休息了?”圣女狐疑地问道。

布兰度笑了笑:“我没说过这句话吗?对英战争慢不得,意大利战争快不得,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第一次打击要快,之后则要求稳,同我们的友军都联系上再说。”

卡特琳娜皱了下眉:“你该不是不偷袭就不会打仗了吧?”

再怎么掩蔽,一支不明的军队南下阿尔卑斯山口的消息,多半也传扬了出去,威尼斯军主力大概在这一两天就会收到消息。即使骑士团行军神速,也跑不过信鸽和快马,在攻击布雷西亚的战斗爆发之后,布兰度无疑就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布兰度咳嗽一声:“我哪里会怕……只是北意大利地方,古称山内高卢,历代大规模征战几十次,正是在这个古战场,决定了多少王朝的盛衰兴亡,不可不慎重相待啊。”

“你哪配称得上什么王朝?勒曼格尔王朝?”卡特琳娜嗤笑道,便知道自己的信任还不到那一步,不再追问了。

她至少是不会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勒曼格尔,会在这一步上有所畏惧的,只道是背后还有艰深的安排。

布兰度嘛……也这样地欺骗自己。

几百年后,拿破仑就在现今斯福尔扎所在的位置上,同洛迪以东的奥地利军激战,虽然屡次取胜,但仍然难以逾越阿达河的天险,还是在上游分兵渡河,绕到奥军后方劫取了克雷莫纳,才迫使奥军后撤,渡河破敌。

如果布兰度行军迅猛,在攻克布雷西亚后继续南下,再夺克雷莫纳,想必威尼斯军的后路就彻底断绝。以斯福尔扎之能,两军配合全歼敌军当非难事。

但……这个饼画的太美,教布兰度一时不敢去吃。况且他还有一些微妙的小心思,说出来未免折损骑士团长的形象。

来到意大利,布兰度自觉是到了别人的主场,可这【别人】既不是奄奄一息的马丁五世,也不是狂犬吠日的加布里埃尔枢机,至于米兰公爵、佛罗伦萨执政、威尼斯总督一类的人物,他也不放在眼里。

【别人】是弗朗西斯科 斯福尔扎。若按照历史,他很快会跳槽教皇国,对米兰反戈一击,再跳槽热那亚,挑动热那亚对米兰的报复。中间又辗转于佛罗伦萨、威尼斯,随后再南下那不勒斯,将意大利搅得天翻地覆。

最终,他会带着疲惫的威尼斯人重临米兰,夺取公爵之位,再反戈一击将威尼斯人歼灭。从此再也无人能动摇斯福尔扎家族对米兰的统治,直到意大利不由自主地沦为法国与西班牙两大强国的角力场。

“一定要小心,不能徒然为斯福尔扎做嫁衣裳。”布兰度喃喃念着,说完了才发觉法语里似乎没有这种比喻。

他发现身边的小修女面色大变,掏出纸笔在记着什么。布兰度看着奇怪,但德 比埃飞快地跑来,告诉他全军已经集结完毕,他便不再多想,撑膝起立,对着剩余一日行程的东南方向挥旗一指。

三军奋然踏步,在山清水秀的北意大利乡间,踏出一道整齐的痕迹。

36.大好头颅,谁当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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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西亚有三项特产:农牧、艺术。

以及内鬼。

这是一座极典型的意大利城市,出现在战争史上的时候,往往紧跟着“被出其不意地夺取”和“无可奈何地投降”这样的词句,今日亦然。法军上午开到布雷西亚城下,布兰度下午就越过城墙,同市议会共进晚餐。

没奈何,布雷西亚四通八达,略无天险,查理曼进军意大利,布雷西亚只能西面称藩,巴巴罗萨进军意大利,布雷西亚又得东面俯首。这些君王皇帝的宫廷,总还隔了一道阿尔卑斯山,只需朝秦暮楚便能存身,可如今是米兰-威尼斯争霸北意,夹在两邦正中间的布雷西亚过得才叫艰难……

才怪,布兰度进城看了,城市规划井然有序,小而精巧,布雷西亚人往来低头,却在战乱中勉强保住了这交通枢纽的繁华。市区里住的热那亚人、威尼斯人、还有远道而来的法兰西和德意志人,就像是战争从未来访般地共处。

“勒曼格尔大人的威名,我们真是久仰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当这样一群人操着南方口音的法语围上来恭维时,布兰度要敲一敲下竹杠也很为难。

不过倘若换了别的军队,他们一定也是这样地上前欢呼。所以布兰度是绝不放心将后路交给他们,就此南下克雷莫纳的。

“先在此休整一番吧。”布兰度吩咐下去。法军连赶了百里山路,正好加达尔湖天明水清,布雷西亚乡间还有温泉——后者当然是军人一律不得入内的,只有随队的圣女和护士们有福消受。

以身作则,布兰度自己也守在军营中,探马四下放出,随时汇来南方的消息。仅从外围的动向上看,米兰军和威尼斯军都因他的突然切入乱成了一锅粥。

“我这颗脑袋,不知道要被谁斩去了。”卡马尼奥拉伯爵自语道。

伯爵以一介农民之身,能升至威尼斯军统帅一职,全因为他是米兰带路党中最坚定的一位,一旦威尼斯落败,不管是哪一方都会想着杀了他,然后才能议定和约。

因此,他对威尼斯军并没有铁板一样的控制力,甚至于这个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时候,小半个军营已经被流言点燃了。

尼科洛 皮奇尼诺这时便闯入他的营帐,这是一位典型的佣兵头目,有狐狸一样的面容,身后还领着一群用以壮胆的佣兵,一进来便嚷嚷着:“你们是怎么搞的,法国佬都出现在布雷西亚了,这让我们怎么干爆斯福尔扎那个混蛋!”

一开始没人相信这一点,他们不相信有军队会翻越阿尔卑斯山,雄亘北方的山脉就像是不可逾越的屏障——就算,就算法国佬狂妄到自比汉尼拔,他们下山之后总该休息几天吧,怎么可能直接疾行到布雷西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