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83章

作者:顾闻涛

又有人赶过来,是卡特琳娜,富有的圣女朝他们打了招呼,小声在洛塞尔耳边说:“大人,既然您活着回来了……”

“请保留。”老人陈凝地看着她,“并没有差多少时日,你应该看得出来,麻烦你了。”

卡特琳娜便画了个十字:“愿您平安喜乐,走过这段道路。”

她又回头,对贞德道:“圣女大人,您是否需要一把新的剑?”

贞德正想说,她已经有咎瓦尤斯了,可这时才醒觉,那把剑已随着布兰度丢在了战场上。她攥着拳,笑着说道:“如果您有的话,真是太方便了。”

卡特琳娜从腰间解下佩剑,双手奉上,甚至比咎瓦尤斯还长些,是把确实的双手剑。

“圣凯瑟琳剑。”她解释道,“据说是查理曼的祖父,铁锤查理所遗留的佩剑。”

贞德接过剑,道了声谢,抽出沉重的剑刃。

再没有璀璨的华彩,她拔出这把剑来,是为了亲自发动征伐和杀戮,是为了教地上动刀兵。

“如果您还有别的需要,尽管找我。”

旋即,卡特琳娜心满意足地走了,时而还对持剑的贞德投来狂热的目光。贞德甩甩头,心想这可能是错觉。

“大人,我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少女收剑入鞘,准备离开。

老人平静地

望着她,又或是望

着东方深沉的夜色,似乎安慰地说道:“轻松一些吧,姑娘。”

“天总要亮的,没有太阳……也是要亮的。”

他的词句落在地上,被马蹄踏得粉碎,而天一时也没有亮。

59.布,飘零半生,未逢明主(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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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幕倒着扯开,在天色未黑的时候,回到战场的中央。

四面包围着的,都是英军的精锐。滑稽的是,他们满身十字军的神圣装扮,还打着圣乔治旗——在英格兰的传说中,圣乔治即是米迦勒化身,是顶级的屠龙者——而他们跃跃地想要营救的,却是与基督为敌的邪龙。

布兰度跪在黑血之中,黑色的液体像触须般缠着长剑,独不敢接近他的手臂。

贝德福德,精灵摄政公,正持着一柄大斧朝他走来。

那是和精灵的形象很不搭界的武器,就连拉海尔,恐怕也驾驭不了这种狂放的风格。只有北欧的巨人和阿尔卑斯山上的矮人,在大众的印象中才适合这样的斧头。

布兰度不觉得滑稽,只感到危险。

据说,贝德福德就是持着这样的大斧,于韦尔纳伊亲自冲锋在前,斩杀了超过百人的法军精锐。

而今这把斧头出现在他面前,如镇定山海的权杖一般杵在地上。

“布锡考特与薇薇安的孩子。”摄政公说道,“先拿着这个。”

他解下红色的金雀花大氅,抡直了,箭一般地掷向布兰度。布兰度一手扶住剑柄,一手接住,摸不着头脑。

“你一会用得上。”摄政公自顾自地说。

随即,如泥沼般的黑血开始朝中心凝缩,爬在剑刃上的触须也在消退,只是咎瓦尤斯的剑脊已被染成血色,而剑锋满是漆黑的污渍。

再然后,布兰度看见,血污散尽之后,最终留在那里的不是一条龙,而是一位赤裸的女精灵,正被他用长剑刺穿了胸口,钉在地上,艰难地咳着血。

他明白了,用红色大氅盖住了崔丝汀的大半身躯。

再抬起头时,他的笑容愈加灿烂。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他用几近夸张的语调喊道:

“伟大的联合王国的贝德福德公爵,法兰西人民的摄政,在下布兰度·勒曼格尔,有失远迎!”

摄政公毫不在意地摇头:“我才是巴黎的主人,应该出迎的是我。”

布兰度笑道:“那您还真是好客。摄政公大人,我斗胆向您提出第一笔交易。”

贝德福德沉静地看着他:“你,准备用我女儿的性命来交换?我不可能放你走的,勒曼格尔,你是伪王身边的头号主战派,是威胁性不亚于布锡考特的英雄。放走你,会让数不清的人因你而死,这有违我的职责。”

但他举起了战斧,稍稍地倾出一丝自信和傲慢:“不过,仅作为父亲,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听说你有一手快剑,放开她,我陪你打。”

还真是,方正。布兰度想,要不是在希农遇到贝德福德派来的刺客,又在这里看到摄政公招安的羊皮兵,他几乎就要相信,这家伙是一个可欺以方的君子。

这倒解决了一个问题,法斯托夫那老头,身上那些违和的英雄气,只怕就是对这位摄政公的拙劣模仿。

虽然贝德福德抛出了一个香饵,但布兰度不打算咬钩。且不说他已经累得提不起剑,就算他侥幸,击败了天下驰名的贝德福德,杀死或者挟持了他,就能孤身一人,活着离开?

他不相信。

“摄政公殿下,您似乎对我有些误解。布兰度并不好斗,事实上,我更喜欢为和平而发起战斗,就像我这一次来,只是为了让贵我两军,能渡过一个安宁的冬天。”

精灵古井无波地点头,不予臧否:“那么,勒曼格尔,你所提的交易为何?”

布兰度稍稍低头:“我想要争取一个,在您麾下,继续为和平奋斗的机会。”

这句话终于砸破了贝德福德的矜持,他的双颊不住抖动:“你……在拿我寻开心?”

“不,绝对不是。”布兰度满意地说道,“布兰度飘零半生,没有遇到过可以称为英明的君主。而您的风姿,机略和气度,无不使人心折。如您不弃,布兰度愿意向您……”

贝德福德垂下斧刃,向前一步:“打住,布兰度·勒曼格尔,我只向你确认一次。你确实明白你在说什么?”

“六个月前,我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誓言骑士,却能被希农的夏尔委以重任,贝德福德阁下,您的气魄,应当比他更大一些吧?”

“拙劣的挑衅。”精灵摇头,“我倒是想确认一下,我比那个伪王到底强出多少。不过不用试也知道便是了。”

他信手一挥,锋利的斧刃瞬间搭在布兰度肩头,要布兰度评价的话,这是比拉海尔还要流畅的动作。

“来吧,布锡考特之子,背弃你曾发下的誓言,背弃你所爱的魔女,向我,约翰·贝德福德·兰开斯特,藉吾王亨利之名统治法兰西的执政者,宣誓。”

布兰度背诵了简练的誓词,狰狞地笑道:“……我将向您,献上最坚定的忠诚。”

摄政公冰山一样的表情完全地崩塌了,他扶着额头,止不住地笑了起来:“人类,果然是很有趣的东西啊。我决定留你一命了,勒曼格尔。希望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能相处愉快。”

说着,他

放下战斧,全不防备地走进布兰度的攻击距离,俯身探查着精灵女孩的情况。

“拔剑吧。”摄政公吩咐,“原样拔出来,她死不了。”

布兰度拔得小心,因为他确实没有什么气力了,剑锋一出,摄政公立即准备了一团胶泥,堵住女儿的伤口,他再回头时,布兰度已倒在了地上。

“蒙哥马利,过来,把他抬走。”摄政公偏了偏头,招呼着随行的将领。

“殿下,您不会真的……相信他吧?”蒙哥马利带着侍从过来,一边让他们抬起布兰度,一边迟疑地问道。

“有何不可?”摄政公细心地用大氅将女儿裹好,抱在怀里,“每一个愿意投降的法国人,我们都要鼓励,不要管他可靠还是不可靠,指挥官。我们只需要鉴别他,有用,或是无用。这才是我们吞并法国的唯一道路。”

“对了,把他的剑也捡起来,都安排到……那个有趣的地方。” 摄政公平稳地站起,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稍后我要和勃艮第公爵会面,你去请夏斯第戎将军主持对羊皮兵的安抚,然后通知博韦主教,皮埃尔·科雄,他提供的情报非常珍贵,我会在晚间嘉奖他。”

“我明白了。”蒙哥马利低头,拾起布兰度的长剑,转身离开。

摄政公仍是抱着女儿,仿佛在庭下散步一般,慢慢地往归路去。

布兰度醒时已近半夜。

他躺在一张不知名的华贵大床上,滑稽的是,这具身体出生以来,住过的最奢华的房间,居然是在英国人的治下。

床边坐着一个幼小的孩子,不知男女,双臂的尽头被一颗浑若天成的大铁球禁锢住。

“你醒了,一点劣化的龙血反应,不太碍事。”幼童说着,语气森严,“那边我都救回来了,你也不在话下。”

“你是?”布兰度问道。

幼童跳下床,站直身子,一本正经地道:“说出吾名,吓你一跳。”

“哦?”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各种超越想象的力量,布兰度还是禁不住发笑。

但接下来他浑身一震,像是肉体和灵魂在接受不同的对话。

耳中听到的是:“我想你已受过吾徒雅克的照顾了,吾名为尼可·勒梅,魔法石之造主,全欧洲第一的炼金术士。”

而灵魂中接收到了更多的信息:“很好,孩子,你遵循命运的指引,为我带来了那枚戒指。既然如此,我将在你面前报上真名。”

尼可·勒梅抚摸着他手上的戒指,也许这就是今天那团黑血没把他彻底吞没的缘由。

“我亲爱的血脉子嗣,吾真名为:尼古拉·勒曼格尔。”

两个声音再次重叠到一起:“令我意外的是,年轻人,这里居然还有一些关心你的朋友,等待你的消息直至半夜。我就不打扰你了,尼可·勒梅以人类之身活到百岁,最重要的就是知道该何时告辞。”

接着,幼小的炼金术士飘了起来,布兰度眨眨眼,隐约看见他仿佛坐在一个黄色巨人的手臂上。

黄色巨人为他将门打开,尼可·勒梅在门口点了点头,很倨傲地说:“他没危险了,你们挨个进去探视。”

先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夫人,恬静而守矩,她迈着规整的步伐,在侍女的护送下走到布兰度面前:

“您好,勒曼格尔先生。”她露出礼貌的笑容,“我是贝德福德公爵夫人,勃艮第的安妮。负责掌管约翰宫,这里是先父,无畏者约翰在巴黎执政时曾经居住的地方。”

安妮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他一向对我们说,布锡考特元帅是他最好的朋友,单为着您与我父亲的这份交谊,我也会照顾您在此地的需求的。”

热情倒是感受到了,但是这种时候,丢下丈夫深夜访问一位俘虏?

布兰度心中一动,大约想到了什么,便同她谨守礼节地应和了一番。安妮随即辞别。

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随后进来的人,正发出让他头痛不已的声响。

“你小子,总算也落到这个地步了。”法斯托夫连连拍着椅子的扶手,“你从我这借的两万利弗尔,是不是该考虑归还了?”

“其实大人挺高兴的。”威廉侍立在后,很恭谨地拆着台,“要不是您沦落到这里,大人现在还过着废人一样的生活,天天躺在床上看书呢。他昨天刚找安妮夫人要了《罗马史》。”

“你——”法斯托夫抖着胡子,“你这家伙。”

威廉一抬手:“布兰度,大人就住在您的隔壁,有空可以来玩。很遗憾的是,大人目前仍在接受大议会的质询,甚至还吊销了他嘉德骑士团的勋章,所以和您一样被软禁在……”

“停下停下!”法斯托夫喊道,“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啦!”

他仰着头,满不在乎地说:“确实有点麻烦,但是在我千年人生里,不值一提。布兰度,倒是你,我似乎和你有过什么约定?”

“这样吧。”老精灵忽然笑了起来,仿佛执掌千军的神采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在他们审

核我的时候,我也

60.波涛动兮乱云飞(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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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清冷,拉海尔围紧了披风,倚在城垛上,不停咳嗽。

就着晨光,已经有人在夏隆城堡的演武场里练习了。青年人充满活力的呼喝声,伴着击打木人的当啷声,算是给秋天的清晨多了些生息。

“拉海尔。”吉尔·德·莱轻柔地走到他背后,语带迷茫。

“伤养好了?我们在十月开始行动,你,走还是留?”拉海尔转过身,目光如剑。

吉尔迟疑了片刻:“我不会走,但我的部队得散了。”

“省钱?”

“不是!那是乔治的意思,这个,才是我的。”元帅急忙道,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契约,递了过去。

拉海尔扭开头,又咳嗽了一阵,擦着嘴道:“念给拉海尔听。”

“我瞒着家里,拿封地做了抵押,十万零五千利弗尔。你拿着吧,救布兰度的时候用得到。”

将军盯着他,良久,发出失望的叹息:

“先交给少女,她和小公主住在外面的圣德尼修道院。”

吉尔喏喏地,预备离开,拉海尔又恨铁不成钢地将他叫住:“还有——”

“拉海尔看得起两种人,一种像拉海尔和少女,他们每一战都倾尽全力,输了就去想着赢回来。”

“一种像布兰度,这家伙乱七八糟的,整天谋划些肮脏的东西,但他每一战都能战胜自己。”

“吉尔小子,只会向弱者逞能,只会服从强者的指挥算什么本事?你是元帅,是全境治安官,这就是你面对自己无能的办法?把钱往别人手里一推,自己闭上眼睛?你这也算是他们的朋友——”

猝然间,拉海尔涨红了脸,如破风箱般粗喘着气,攥着城砖,弯下腰。吉尔过来搀他,被将军一把推开。

他平复了神色,哼了一声,留着吉尔一人守在城头,拾级而下。

“意大利小子,不是这样打的。”

拉海尔在武器架上抄起一把木剑:“打得叮叮当当,倒是好听,但打那么花哨干嘛?”

将军停在乔万尼·朱斯蒂尼亚尼面前:“刚刚这一下,有四种简化的打法,拉海尔来教你罢。”

吉尔扶着城墙,只楞楞地看着他的背影。